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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叫柳生拿来借刀。

     

    柳生见众人气势已短，急的扬声道，那贼人在内屋待到天明，不是yin贼是什么。

     

    庄七看这柳生嘴脸，气的七窍生烟，先前叫这人害过数次，如今又使出这腌臜手段，宛如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撒尿，当场破口大骂道，你倒是亲眼看见了那贼人待在内屋，还是那贼人知会你的。

     

     

     

    11.

     

    柳生听了心虚，恼羞成怒道，便是你院中下人传出来，分明是从内屋走的。

     

    庄七见这人咄咄逼人，宛如王八不松口，脑中一热，指着柳生气道，主屋统共六间，堂屋内屋，层层珠帘挡着，屏风遮着，那小贼偷了堂屋花架上的玉碗，先生内屋，是进也未进去的，否则叫先生发现他，当场叫嚷起来，哪里逃得掉，你倒是专拣那龙阳之事，是个男子，就要想到那里去。

     

    他这话很是僭越，到底这柳生是老爷房里的人，庄七不过是个管家奴才，翠片等人隔着门听了，都暗道不好，这庄大管家平日里沉稳，现下怎的授人以柄，只怕柳生要拿住了发难，后患无穷。

     

    那柳生果不其然发作起来。

    他本就是伎馆里的清客，名声上确是不好听，自进了这孟府，一直被孟老爷捧在手上，任谁也不敢当面揭短，庄七这话，无异于当着秃子说光，向着瞎子说亮。

     

    只见那柳生当众失了颜面，平日里的风度气概也都抛了，柳眉竖起，泼妇一般插腰骂道，姓庄的你个老货，哪个不知道你以前是从老爷床上爬下来的，如今脸蛋屁股两头都是褶子，老爷没处扔你，心慈叫你做个管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倒来编排我。

     

    庄七本来心中正是后悔，不该为张生做到这般，可柳生这话，让他彻底发了狂。

     

    这庄七原也是孟老爷房中的人，后来年纪大了，身子脸蛋不如从前，本就长了孟老爷十岁，而今已近不惑之年，更是不好再伺候，那孟老爷又是个风流倜傥的，府中一茬一茬的美人塞进来，庄七只得早早在府中谋了管家作出路，投了大夫人作靠山。

    一开始也是苦涩难咽，看着年轻貌美的姨娘婢子争先恐后的往老爷床上爬，瞧着妩媚妖艳的歌姬伶人为了那人争风吃醋，可看了几年，竟已是认命，如今为了在孟府立足，也处心积虑地引来年轻的先生，与那柳生分一杯羹。

     

    引这张生入府，庄七存了私心。

    只因张生那日在茶园以袖遮面的羞涩模样，像极了自己年少时。

     

     

    现如今的庄七，在孟府摸爬滚打数年，一张老脸早已是豁出去，先前琢磨出孟老爷对这柳生有些倦了，此时胆子就壮，一猛子冲到柳生面前骂道，我是什么东西，大家都知晓，哪个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货，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这话一出，便是与柳生撕破了脸。

     

    翠片在屋内听的心急如焚，不知庄七今日怎的犯了糊涂，做下这等疯魔之事，连忙冲出去阻拦庄七，却见庄七柳生二人已然对骂起来，一个说老不死的腌糟货，一个回满身烂疮的下贱种，污言秽语，此起彼伏，众婆子护院在旁哪个也不劝，全是看好戏的面孔。

     

     

     

     

     

     

    12.

     

    这厢院子里乱成一团，忽听一个小厮进来叫道，说是老爷已在回来的路上，下人先行回来通报。

     

    柳生和庄七登时分开，怒视对方。

    那庄七听到老爷回来，脑袋已是凉了几分，知道自己刚才这祸闯的大，柳生却是双目泛出精光，便是知道靠山回来，要好好告上一状。

     

     

    按说这老爷多日不曾回府，一进门，都是大管家与诸位管事齐齐迎在门口，偏生今日多了个柳生带着两个婆子。

    几个管事都听说了早上的热闹，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都默不作声，等着柳生发难。

     

    眼瞧着孟老爷下了轿，众人赶紧围了上去，庄大管家冲在最前，殷勤服侍，唯独柳生动也不动，只是面上凄苦。

    这番作派，便是要老爷看见，亲自来问，作出个委屈怕事的样子。

    可谁人不知，但凡真的怕事，躲在自己院中便是，偏要站在门前矫作。

    庄七知道他手段，几个管事的也明白，唯独孟老爷贯吃这套。

     

    果然孟老爷见柳生等在门前，有些惊诧，撇开庄七等人，执了柳生的手，问他可是受了委屈，那柳生垂着脑袋，双目含泪，将昨夜家中遭贼，今日自己与庄七口角之事期期艾艾地说了，更是把其中自己咄咄逼人的地方择干净，话里话外地全是庄七嚣张跋扈。

     

    庄七冷汗直流，转头悄声命小厮去请大夫人来搭救自己，回身便扑在孟老爷脚边，跪着申辩。

    刚说了两句，孟老爷便挥挥手，叫他住嘴，庄七心中一沉，知道今日躲不过，只希冀于大夫人快些来。

     

    只见孟老爷带了庄七入书房，众人都是为庄七捏了把汗，唯有柳生掩面自得，暗忖若是借着这次扳倒庄七，张生就没了靠山，左右大夫人是个不爱管事儿的。

     

    庄七亦是神色灰败，一进书房，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虽是知晓这孟老爷如今倦了柳生，可烂船也有三斤钉，这人还没受冷，自己便按捺不住发了难，真真是后悔不迭。

     

    他一跪下，孟老爷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庄七心头疑惑，见孟老爷坐在小榻上，斜倚着矮桌，身姿秀挺，白玉似的脖颈露出一截，螓首秀眉，双目笑意盈盈，红唇轻启，对他说道，青山，跪下作甚。

     

    庄七多年不曾听孟老爷叫自己本名，更以为主仆情份尽了，心中大急，却听孟老爷抬抬手，说道，起来罢，这二十多年，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的，从来都是谨慎本分，便是暮亭被我宠的骄纵了些，容不下新人。

     

    庄七一听，大喜过望，眼圈都红了，知道孟老爷心明眼亮，忙不迭地爬起身，就听门外有人禀报，说是大夫人来了。

    这一颗心刚刚放回肚中，转而又提到嗓子眼，本以为今日大体要丢了管家一职，才特特命人请大夫人来救，没曾想孟老爷根本不追究，现下只能求大夫人心思细些，莫要说漏了嘴。

     

    孟老爷听闻大夫人来，也是一愣，转而对庄七笑道，你倒是好快的手脚，将你的救命菩萨请来。

    庄七闻言，背脊的衣裳又湿了一片，方知这孟老爷平日不说，心里都是明白的，见孟老爷不似生气，倒似顽笑一般，庄七也讪讪陪笑，赶紧说道，您才是菩萨，我们都是做丑的猢狲，全叫老爷笑话。

     

    孟老爷轻轻一笑，说道，来了也好，我正要命人去请，快请夫人进来。

     

    庄七领命，只觉身上好似沐着春风，脚步也轻快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孟老爷对自己浅笑嫣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