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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为紧要。 一席童言,字比千金。 他自该知足,且知从此往后,牵绊愈重…… 因抖生天花一事,皇后始终不知平怀瑱已揣得身世之谜,却在短短两日间病状愈趋恶化,时于床榻间体热发烫,烧得不省人事。 凤仪殿中宫人又染了两位,各宫避之不及,生怕那要命天花何时便会透墙而出,传到自己殿里。 曾患过天花之人不会再受传染,宏宣帝便于万千宫婢中寻来数位,遣入凤仪殿伺候。然雁彤难予信任,仍诸事亲为,日夜留守榻旁,唯恐何人趁虚而入加害皇后,却忘了自己不过一介凡人,虽不会再为天花所染,但cao劳之下亦会病倒。 凤仪殿中愈发郁气弥漫,太医院医师恐皇后凤体因无人详加照料而倍受折损,为免届时罪条加身,斗胆向宏宣帝谏言,下旨召皇戚入宫侍疾。 风声一出,各家夫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就连皇后娘家妇人也都在一夕之间接连抱恙,无人甘愿以命涉险。 宏宣帝耐性待上半日,怒火难抑之际,忽闻王公公来报,道是凤仪殿里已有皇戚请愿侍疾,且行囊物品俱已搬入殿中偏房,誓有长伴皇后之志。 宏宣帝欣慰之余好奇不已,道罢“重赏”二字后愈感疑惑,不知哪家夫人竟有如此胆量,将领旨离去的王公公唤回问道:“是哪家夫人入宫侍疾?” 王公公微一迟疑,脑里浮起那妇人求他代为隐瞒之话,知威威天子必是瞒不得的,万般无奈,只可如实告道:“回皇上,是……承远王妃来了。” 语罢一片诡异之静,王公公斗胆抬眼,对上宏宣帝盛怒双眸,见那眼底笑意已转瞬无踪,寒如冰窟。 御书房桌案之上的琉璃玉塔,无辜承了天子之怒,一声惊响碎裂于地。 第四十四章 方至凤仪殿的承远王妃未见此景,入宫前逾矩换下孝服,洗去厚重脂粉,素面近身为皇后侍疾。 日暮将去,炙热之气散下不少,承远王妃将紧阖的窗扇推开几丝缝隙,透进和风来,罢了行回床畔,重又拾起铜盆中濡湿棉帕,从颈到身,一寸寸仔细为皇后擦拭散凉,话里平静无波,且作闲谈道:“门窗紧掩,室内窒气,想必于疾无益,娘娘这寝宫里头该时时透些清风进来。” 皇后一动不动,微侧眸将她看着,见她说话时目光随手而动,并不与人相望,便也不应那话,问道:“本宫身染天花,便是家中亲姐都不愿来,你却缘何来了?” 王妃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臣妾幼时患过天花,娘娘不必介怀。” “当真?”皇后摇头,虚弱笑了笑,“你在说谎……同为女子,你我之间恩怨也算纠葛多年,不过一个眼神,本宫便知你所言不实。” 王妃闻言不再欺瞒,随她浅浅一笑:“是臣妾瞒不过娘娘。”委婉一句,仍不愿道明缘由。 然而皇后问话之前,实已猜透。 承远王妃要的,不是当朝皇后无虞,而是太子嫡母稳坐后宫,以保亲子威望长在,无人可欺。她虽是生身母亲,然于宫外除遥相挂念之外,可做之事不多,唯有皇后于宫中庇佑,平怀瑱身后壁垒才不会陡生罅隙,留人可趁之机。 正是缘此,她才愿以身涉险,甚至愿拿一己之命换皇后康健。 这一番心思王妃一字未曾道出,全藏在心中,可皇后确乎懂她,同是心系太子之人,又如何能不明白? 想来十数年间,她二人彼此艳羡妒忌,皆是空耗心力一场。 皇后低低道出“谢”字,合眸养神不再追问。 约莫个多时辰,王妃亲在旁伺候着皇后用罢膳食,饮过汤药,这才迟迟自殿内行出,带着一身疲惫回偏房稍作休憩,不料行来廊中,竟见太子候在院里。 王妃惊讶侧身,眸里莹莹亮起几重光华,当下动身迎去,脚步迫切乃至小跑起来,临近之前忽又顿足,退后离他远些,俯身福礼。平怀瑱欲上前作扶,不想惊得她往后躲开道:“太子莫近身了,妾身方自皇后殿内而出。” 平怀瑱知她心有所忧,直怕令自己染了天花,顿时心中作痛,不忍间低声问出口道:“王妃来此,便不顾自己安危么?” 承远王妃从那话中听出关切,颇觉动容,不免热了眼眶,担心被他瞧出,忙将首颔得更低应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安危自比旁人重要,妾身只愿娘娘及早康复,又还顾得什么呢?” “王妃亦该珍重己身,”平怀瑱声浅而坚定,“须知王妃与皇后,于我皆为至亲,自是一般重要。” 王妃骤然抬头,瞪大了双眼看他,诧异之下盈了半晌的泪水顺腮滑落两行。 平怀瑱不愿引来旁人,话尽于此,拱手予之一礼,转身离去。徒留王妃愣怔原地,久久望着无人空庭,短短片刻,掀了心间数丈浪。 平怀瑱深知于此之后,这一晌秘辛算作挑明了。 离去后他未返旭安殿,一路闲至御花园中,登高亭望远。平素尚不深知,此时眺望皇城远景,见宫墙道道相连,有如密网遍罗人间,才知世间束缚从不在别处,而就在这人人仰羡之地。 有人耗尽心力寒窗苦读,只为一朝入仕登堂,踏足其里。殊不知有人终其一生苦苦挣扎,怎都逃不离宫墙中枷锁缚身之命。 活着,大抵便是只觉他人甜,不察手中福。 一坐良久。 幽月攀高,平怀瑱此番走神连晚膳也未用过,蒋常四处寻找,御花园往来两趟都未瞧见他,只因不曾抬头往高处望过,更不敢出声呼寻,唯恐张扬。 亥时过半,亭下台阶上才传来足音。 平怀瑱身后有人探手覆上肩头,熟悉之感萦绕满身,尚未回头便知是谁。他将手攥到掌心,听其劝道:“太子还不肯回殿歇息?” 平怀瑱将那手紧了紧,低应道:“唯你知我在此。” 李清珏坐到他身旁,一袭暗色风袍覆身,兜帽罩头,从旁望去只隐约瞧得一点儿鼻尖,话语极轻道:“幼时你每每闹起性子,总爱来到此处,带我一躲便是大半日。到后来肚子饿了,仍不见人寻来,才肯悻悻回去。” 平怀瑱听得心下柔软,又觉今日李清珏大有不同,侧眸仔细一看顿生一惊,见他兜帽之下竟未着假面,但以从前面貌视人,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行来了御花园中。 “你……” 平怀瑱心如擂鼓,匆匆携他下亭回殿,好在一路无人撞破,只数位宫人于暗夜中挑灯路过,规行矩步,低垂首问安。 平怀瑱觉步步踏在刀锋,不敢妄将李清珏牵在手里,容他于身后趋步跟着,不时回首望上半眼,直至回到殿里才将心落进胸膛。 李清珏未作解释,解下外袍,其内长衫锦衣,亦非日日着身的侍卫软铠,俨然从前模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