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耽美小说 - 山河怀璧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怀瑱颈间,愈觉怜华所言无错,人当惜福。

    此后所行之路仍有千难万阻,但同从前一样,他与平怀瑱相伴共往,且向最远处毅行,终有一日能登上那方高台。

    平怀瑱气已全消,此时再念及李清珏那句“你不曾与我置过气”,心下不禁又绵又软,携着未散尽的舒爽余韵埋首在那颈间轻蹭。

    李清珏手掌扶着他后脑,神思游离间听他述道:“母后近来状况愈发不好了。”

    “皇后如何了?”

    “双目视物不清,难保哪时便再也……”

    李清珏眉心紧蹙,他知皇后症状是因当初以毒攻毒所致,如今残毒逼至双眼,可想已不容乐观,只可稍作安慰:“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能亲眼见你登基为帝,成为一朝明君。”

    “母后亦如是说。”

    平怀瑱支肘撑起身子,目光如水俯视着他,鬓旁发缕过肩滑下,末梢蹭痒了身下人。李清珏动一动身,将那发束握在手里,抬眼回望,似预言般笃定:“无人能从你手中夺去万里江山,皇后能看到,王妃能看到,我亦能看到。”

    “好。”平怀瑱但应一字,灵犀相通时,万事可在不言之中。

    未几,听李清珏转念又问:“我今晨才见元老夫人,一日间你就已知晓此事,可是元家主动遣人寻了你?”

    “并非,”平怀瑱莫可奈何地轻笑,“我于平王府中见到了元靖,元老夫人倒是雷厉风行,与你别后便将诸事相告,并令他赶往王府寻平王洽谈。因这巧合,我才知晓得这般快。”

    “原来如此,元家确乎有心了。”李清珏颇觉安心,向他点了点头。

    “是我慢了你一步。”平怀瑱隐约又要怪他,见李清珏目露无奈才止了后头的话,不得不就此打住,“罢了,我唤人备水沐浴。”

    李清珏颔首,待他起身拾了地上的衣裳行向外间,空余半室宁谧。

    当晚太子逗留许久,同前夜一般候至月明离去,急坏了忠心耿耿的蒋常。

    平怀瑱听着耳里劝言但觉头痛不已,若每寻李清珏都将他请去赵府,又未免太过麻烦,想来想去只可少来见他,愿着早些拨云见日,能将此人正大光明地公之于众。

    而这念头兴起不过月余,宫中骤又生事。

    许是前一冬寒气入骨,宏宣帝自开春以来便染上咳疾,此症经久未断,反倒愈趋厉害起来。整一个太医院皆束手无策,良方开了一道又一道,唯不见宏宣帝好转分毫。

    宏宣帝于人前仍是一贯威严模样,然而面有憔悴,眼下青影日夜不消,身骨早不复从前。

    平怀瑱深知宏宣帝是为国事强熬着不肯示出半分病态,却没料到他已病至如斯,直到当日早朝,亲耳听着那声声咳嗽愈来愈烈,似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他揪心抬首,就在那一瞬间望见宏宣帝嘴角咳出一丝鲜血,染红了泛白颌须。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伏身痛呼“皇上”,唯平怀瑱身如灌铅,历时许久才缓缓地跪拜下去,眼神不肯移往别处,狠狠凝着那抹腥色,一时思及皇后,一时又思及眼前的宏宣帝,思绪混沌。

    王公公心惊跪在龙座旁,手执棉帕为皇上拭去唇角血渍,那双手颤巍巍抖个不停,直令宏宣帝等得不耐,亲自接来手中抹去鲜血,缓了许久掩住虚弱沉声道:“都给朕起来,慌成这样做什么?朕还死不了。”

    诸臣莫不敢言,黑压压一片里,只衣料窸窣声连片响起,众大人站起身后仍将背躬着,一派凄哀之象。

    寂静之中,平怀瑱心神复体,朝服宽袖下两手紧握成拳,已将万事缕得清楚异常。

    宏宣帝身近迟暮已毋庸置疑,什么“万岁万万岁”皆是虚言,凡胎rou体岂有逃得过生老病死者?

    他承了父皇多年宠爱,以储君之身行过三十三载,虽愿早日称帝拂去身后危难与烦扰,但父子亲情在前,他并不希望称帝代价是痛失亲父。

    然而天不由人愿,此乃必经之路,他非得认命方可。

    为今最不容轻心的,是宏宣帝染疾之际,六皇子之流会否暗动手脚。

    风云更迭之时越发临近眼前,他需得沉心静气,面面俱到地未雨绸缪,才不会落败六皇子之手,不至令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令这王朝乱臣当道、弑兄者掌权,化作史上一笔荒唐笑言。

    第六十八章 

    早朝草草而终,宏宣帝龙体不畅,各臣子亦都无心再作上奏之事,只盼着皇帝早回养心殿歇养,切莫使得咳疾愈厉。

    此间有此心者不尽是尊帝如命的耿耿忠臣,亦不乏贪求安稳之辈,生怕天子病危、局势大改而致朝中风云动荡,稍有不慎便会危及自家头顶的富贵尊位。

    除此之外,心思骤然活络者当各分两支,一为护储,一为夺嫡。

    既往肃穆的乾清高殿下,文武百官同万千个朝晨一般,井然有序地叩拜天子散朝退去,而平淡表象之下,确有丝丝缕缕rou眼难以明见之物,于阴暗无光处渐生渐长了起来。

    太医院医师敛首匆匆,次第迈入养心殿门,殿外空庭中,平怀瑱负手静立,过不多时,又有皇子妃嫔陆续赶来,各个面作焦虑痛心之状,教这地方霎时拥挤不堪。

    六皇子平怀颢亦在其中,平怀瑱暗地里蹙了蹙眉,正觉不甚烦扰时,见王公公自殿内行出,许是被这院里的阵阵低语声给闹着了,行上前依分位挨个儿拜了拜,恭敬却不容回绝道:“各主子都请回罢,皇上当需静养,今日谁也不见。”

    话落顿有妃嫔逸出嘤嘤哽咽声,听来情真意切:“请王公公通融,妾身听闻皇上在那朝堂中可是咳出了血来,若不亲眼见着龙体无恙,该要如何安心哪……”

    话虽得体,入到平怀瑱耳里却显出三分晦气,当下不快回身瞥了半眼,令那聒噪妇人喉口一噎,垂首收敛许多。

    如此一来,多话者尽都生出些顾虑不敢再轻易多嘴,而王公公未作松口,又请了两回,终把这满院女子给送离出去。平怀瑱依旧稳如泰山,仿佛那句“谁也不见”并不针对于他,重将身正了正,面朝大殿凝神待着。

    六皇子默默旁观一场,见他不走便也有样学样地耐心等候,挺了挺背脊面沉无波。

    王公公望着接连驻步的各家皇子,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索性不多劝说,转身行回殿里去。

    浮云无声静涌,院中诸子好似一卷静画,百态暗藏,而除平怀瑱与平怀颢之外,其余多是面面相觑之貌,唯恐就此告退会落得个不孝罪名,只得硬着头皮守在原地。

    如此又是大半个时辰,养心殿里的太医们才各揣余惊地行了出来。

    为首太医令已是白眉长须,眉间尚且留有几抹未褪尽的虑色,此时随着殿门开启,凉风拂面,可算回了几分神,抬首展眉间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