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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闭口不言,望见电影画面上袁冰凄凄惶惶地在月光下走着,不知要到哪里去。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吹起袁冰额前的秀发,同时一个沙哑的语音从袁冰背后传来:“小冰,你要到哪里去?” 袁冰闻言一震,缓缓转身,看见一名戴着头套的灰衣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尖叫起来,眼里闪现出惊怖以极的神色,转身便跑,那灰衣人冷冷一笑,缓缓跟在了她身后,看似缓慢,但总是离袁冰不超过五丈远。 傅玉梅见到那灰衣人,不由道:“那不是你父亲么?怎么,儿子折磨母亲还不够,把老爹也搬出来了?” 曲小龙冷笑道:“那不是我父亲,我父亲一直在闭关练功,不知道我对母亲复仇的事。我之所以让母亲看到父亲的幻象,是想引发她内心的恐怖回忆,借以发掘出她与我父亲以前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纠葛,为什么最后会落到如此决别的悲惨田地?” 傅玉梅盯着电影画面上的灰衣人,问道:“那你发掘出来了没有?” 曲小龙摇头道:“没有。我本来以为凭自己的法力,一定能将父母亲的往事秘密发掘出来,可是我失败了。母亲见到父亲,只是有恐惧的表现,思想里的内容却十分杂乱,难以被我的法术捕捉分析到,因此我怀疑是父亲提早对这件事施了咒语,任何人想得知真相都不能达到目的。当然,我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发掘出一些往事来,但是很有限。我得知母亲跟父亲相识,是在一个英语文学俱乐部里。母亲是学英语的,热爱英国文学。她参加了一个由本省大学生组织的一个俱乐部,就在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了父亲......” 傅玉梅立刻看到,电影画面转换到一个灯光柔和的俱乐部里,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在人群中缓缓穿过。傅玉梅认出那是袁冰,那时的袁冰还缺乏一种成熟的风韵,但更具一种少女的清纯气质。她嘴里念诵着莎士比亚的经典台词,忽然望见一个灰衣男子默默坐在一个角落里,脸上带着一副大口罩,眼神很是迷惘。 袁冰怀着好奇心向那灰衣男子走去,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仔细打量着他,发觉他身材瘦削,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袁冰直觉他藏在口罩下那张脸应该十分英俊,但为何要戴口罩呢?一个大男人,即便患了重感冒,也很少有人戴口罩的。除非他是患了严重易传染的流感疾病。 灰衣男子也在打量着袁冰,眼神里掠过一丝光芒。袁冰立刻感应到,他是在欣赏自己的美,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他的心意。袁冰首次在一名异性面前体验这种微妙的感觉,不由暗想,难道自己的真命天子终于出现了? 袁冰是一个极富浪漫气质的人,她的朋友们都说,她应该活在琼瑶或者亦舒的世界里,而不应该属于这个现实社会。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中,不乏有温情浪漫的美男子来追求袁冰,可她对他们从未产生过激情的火花和初恋的感觉。袁冰的性格其实是开朗的,也愿意跟那些美男子客套交际,但交往绝不会深入,因为她认为那些男子都不足以懂得她内心的寂寞感受。 可是今晚这个戴着口罩的灰衣男子却不同,他一个微妙的眼神,就擦出了她心底的火花。于是她用英文问道:“你也喜欢英语文学?最喜欢哪一部著作?” 那男子也用英文回答,语音中带着极度的沧桑感:“是的,我也喜欢英语文学,最喜欢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袁冰动容道:“哦?<李尔王>,那的确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巨作,可是在莎翁瀚如烟海的作品里,你为什么独独喜欢<李尔王>?” 灰衣男子叹道:“<李尔王>里描述了一个妖异的世界,当然不是神话里那种妖异,而是人心的妖异。莎翁作品一直注重对人性的探索,从<哈莫雷特>到<麦克白>,从<麦克白>到<李尔王>,莎翁终于发掘出人性的真谛,那便是人性的扭曲和妖异......” 袁冰闻言惊异。她精读过,并未从“妖异”这个角度去分析作品。根据灰衣男子说话的表情和语调,绝不像是不懂装懂、故作高深之辈。袁冰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不由叹道:“看来我得回去好好重读一下<李尔王>......我叫袁冰,请问你叫......” 灰衣男子起身道:“我叫曲灵风。”向袁冰伸过手去。他的手瘦削苍白,在袁冰眼里,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曲灵风?”袁冰握住灰衣男子冰凉的手,内心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射雕英雄传>里那个在牛家村开小饭馆,后来又在<神雕侠侣>里开铁匠铺的曲三,就是你么?” 灰衣男子曲灵风笑了。袁冰当然看不到他的嘴,却从他的眼神里感到nongnong的笑意。曲灵风笑道:“你认为我是曲三,我就是曲三。可惜我没有开过小饭馆,也没有开过铁匠铺,更未曾到皇宫大内里去盗过珠宝字画,被人打断了腿,只为博得师父的欢心。” 袁冰凝视着曲灵风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很想化作一根温柔的针,刺入他的眼眸,进入他的灵魂,去窥探他所有的秘密。 可是曲灵风已轻轻地从她的纤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叹道:“我要走了。希望下次聚会时,还能见你。” 下一次聚会?袁冰心想,根据俱乐部的安排,那是在三个月以后。三个月!三个月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梭镖,是快箭,是人生中飞速的一闪,可是这三个月对于袁冰来说,却将是凝滞的流水,是堵塞的通道,是无边的寂寞。当然,她还是保持了自己的一点矜持,她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太依恋,因为她怕他 看不起自己,因此她淡淡地一笑:“我也是这样想,希望下次能见你。” 曲灵风已经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戴口罩?” 袁冰一怔,随即笑道:“戴口罩?我为什么要问?你一定是感冒了,这有什么稀奇?” 曲灵风却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不觉得一个男人戴口罩很失态吗?” 袁冰轻轻地摇着头,笑道:“或许别的男人戴口罩,我会觉得失态,但是你不。我觉得你戴着口罩的样子很自然,波澜不惊。如果我觉得别扭,反而是我大惊小怪了。” 曲灵风闻言大笑,点点头,转身飞步而去。袁冰从他高大宽阔的背影看出,他的心情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愉悦。 从那晚过后的三个月内,袁冰没有主动去找过曲灵风,虽然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跟他见面。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打听有关他的一切,却在经过了一番努力之后,只知道他不属于任何一所大学,只是一名有着业余英文爱好的人员,凭自己的英语水平加入俱乐部。至于他的家庭,他在哪里工作,无人知晓。 袁冰在那三个月内,变得魂不守舍。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包括对自己)她已经对那名神秘的灰衣男子芳心暗许,因为这种感觉是很荒唐的,似乎只能出现在和电影中,但她坚信,生命中最真挚最热烈的爱情,就是这样产生于荒诞中,却不知会湮灭在怎样的悲剧里。 对于曲灵风所戴的口罩,起初她只是做了个简单的猜测,认为他是患了一点容易传染的感冒,但后来由于无聊,忽然对曲灵风的口罩有了其它怪异的猜测。她想起在很多文艺电影和中,凡是戴面罩的男子大都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但也有一些男主角是因为遭受了悲惨可怖的毁容,而不得不终生遮掩自己的脸。 袁冰想到这里,芳心不由一阵抽动。她问自己,如果曲灵风口罩下是一张被毁容的丑陋的脸,自己还会爱他吗?虽然她认为这个问题是很无稽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反复地追问自己,并且强迫自己用心灵深处的情感来回答。最后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即使那口罩下是一张可怖的脸,她还是会爱上他,因为他那双深沉忧郁的眼睛,已足够自己用爱去探索一生。 三个月终于过去了。当她在那天夜晚走进俱乐部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恐惧,因为她忽然想到,如果他不来呢?如果因为某种意外,曲灵风不再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自己能否面对这冰窟般的寂寞世界? 幸亏她的担心并未实现。就在她在那个初遇的角落坐下后不久,便望见曲灵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还是穿着那身灰扑扑的衣服,脸上依然戴着那副灰色口罩,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团灰雾中,让人感到朦胧、飘忽,只有那双眼睛,像是暗夜里两道闪电,一闪便闪到了袁冰脸上,令袁冰有种在冰寒里燃烧的感觉。 曲灵风径直走到袁冰面前,两人握了一下手,相互凝视了许久才坐下。曲灵风叹道:“本来我不会来的......” 袁冰道:“可是你还是来了......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会是在三个月后......” 曲灵风却似乎对这句明显表白心迹的话无动于衷,起身望向远处墙上的一幅圣经图画,幽叹道:“我本来要做一次远行,但为了见你一面,就向后拖延了。这一拖延,便要等到三年以后......” 袁冰并不知晓他远行的原因和目的,却语声坚定地道:“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都没有关系。我陪你一起等,一起去你要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性,不由问道:“天,你不会是要远行去治什么病吧?如果为了见我而耽误了大事......” 幸亏曲灵风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去治什么病。你不要紧张。我今天来见你,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在这种近似无知的情况下与我交往,会不会担心今后可能发生的悲剧?” 袁冰闻言沉默了片刻,顺着曲灵风的眼光望去,那副挂在墙上的圣经故事图画的是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的场景。画面色彩浓烈,在朦胧的灯光照耀下很有警世寓意。袁冰不由心想,他为什么要看那幅画,难道是想告诉我,爱情就是伊甸园里的禁果,人类一旦偷吃就注定了悲剧? 袁冰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字字道:“或许我是无知的,但我宁愿在无知的状况下收获最纯真的情感,也不愿在清醒中来判断与你交往的条件。我只希望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曲灵风的眼光从那幅圣经图画上收回来,转移到身边的美人脸上,叹道:“我的想法不可能跟你一样,但有一点,我想跟你交往,但又不想害你。我老实告诉你,我之所以戴口罩,是因为我的脸很脆弱,不能吹风。我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一种咒术,这种咒术的名字很可怕,叫做‘鬼脸咒’。以后我的脸,很可能变成一张恐怖的鬼脸。你不害怕吗?” 袁冰闻言一震,颤声道:“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给你下如此可怕的咒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那些巫师咒术联系在一起?” 曲灵风叹道:“我本来就是一名降头师,因为得罪了一名比我法力更高强的降头师,所以被他下了咒术。我原先是一名美男子,那名降头师嫉妒我的美貌,所以给我下了‘鬼脸降’。如果这个降头不解除,我的脸在五年后会变成一张恐怖绝伦的鬼脸。你怕不怕?” 袁冰的身子不由一缩,望着曲灵风脸上的口罩,颤声道:“怕,我真的有点怕,但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 跟你在一起!” 说着伸过手去,握住曲灵风的手,将自己的目光射进他的眼睛,以示自己坚决的心意。 曲灵风却一声长叹,从她手里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目光依然转向墙上那副圣经故事图。 袁冰颤声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曲灵风摇着头,苦笑道:“不是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的女子,但有些事情,尤其是巫术世界里的事情,你很难明白。怎么说呢?我就这样对你说吧,人世间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限度,包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你现在可以想当然地认为,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够爱我,但到了那一天,等我真的变成一张恐怖的鬼脸时,你却无法承受,因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能超越自己的限度,而我将要变成的鬼脸,远远超过了你所能承受的限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袁冰摇着头,表示一时不能完全理解曲灵风的话。她承认自己跟一般女子一样,有天生的胆怯,对于恐怖的鬼脸,自然感到害怕,但深受浪漫文艺熏陶的她,却坚定地认为,爱,真爱,足以战胜一个人内心的所有恐惧。 她将自己的想法对曲灵风说出来,曲灵风还是摇头,并且用一种悲悯的眼光瞧着她,叹道:“你一时不能理解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决定跟我交往,我就从明天开始,训练你看鬼脸。” 看鬼脸?袁冰闻言感到十分惊异,但又觉得十分刺激。在人世间所有的爱情故事里,一定没有通过训练看鬼脸而收获最终幸福的,自己即将经历的奇事,应该是石破天开第一遭的。这种新奇和浪漫,并不是每一名女子都能经历的。袁冰想到这些,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曲灵风却仿佛看出她内心的想法,叹道:“你先不要得意,尽管我承认你面对爱情的勇气或许在其她女子之上,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是一种严肃而带有危险性的训练。如果你有心脏病,我看就放弃吧......” 袁冰微笑着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不但没有心脏病,而且身体健康、心态阳光,足以战胜一切黑暗和恐惧。 曲灵风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