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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陆矶蹲在墙头,探出头往下望了望,顿时有些眩晕。就这么直接跳下去,肯定会骨折的啊! 难不成,要打道回府? 陆矶忿忿咬牙,来的都来了,不进去一瞧,都对不起他白日里为了掩人耳目豁出去的英武形象啊! 不甘放弃的陆矶又仔细搜寻一番,终于在墙根发现一块太湖石。许是用作园中装饰,约莫半人高,虽仍旧距墙头甚远,但总好过直接作死。 陆矶摩拳擦掌,活动筋骨,正打算攀着墙沿小心翼翼踩下去,巷口却传来梆子声声,更夫拖着嗓子一声悠长调子:“子时已到——” 陆矶脚下一滑,顿时慌乱。 “天干物燥……”更夫越来越近,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陆矶低头望了望黑黢黢的地面,一咬牙,正打算闭眼跳下去,却听更夫一句“小心火烛”戛然而止第二字,街角处传来一声倒地闷响。 陆矶呆了呆。又等了几秒,没有动静。揣着满心疑虑,按部就班跳到了大石上,平安落地。 “奇了个怪。”他抬头望了望高高的院墙,“平地走路也能摔跤?” 夜风簌簌,吹动树梢。万籁俱寂。 陆矶耸了耸肩,转身往院内走去。 户部他并未来过,但朝廷官署布局大体不会有太大差别,陆矶绕了几圈,便找到了周明旭供职的税籍司。虽然院门也上了钥,但这个小门便好翻多了。 陆矶挽起衣袖,踩住门边半人高的盆景,攀住墙沿,正要翻过,身后忽然又响起声音。 这次是说话声:“右相大人吩咐下来,近几日要加紧户部巡卫,严防宵小入内……” “嗨,说什么宵小,不就是防着那个温景瑜会有同党来窃账册么?要我说大人多虑了,账册都不在户部了,还防什么?”长长打了个哈欠。 户部里面竟然也有巡逻卫兵! 陆矶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并用往上爬,奈何越错越急,越急越错,屡屡打滑,一时进退两难,竟是个上不来下不去的势头。 铠甲刀兵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廊角红柱映出火把颜色,眼看就要转过。 完了。陆矶心里飘过两个大字。 忽然,一声熟悉的闷响,另一名卫兵惊呼:“什么人!”话音刚落,便也砰然倒地。此后再无声响。 陆矶空出一只手,抖抖索索擦了擦额头,背上惊出一身冷汗。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清楚,此刻户部中,定然是还有一个人。 此人虽看起来似敌非友,但身份不明,依旧万分可疑。 陆矶心里暗暗叫苦,不禁开始后悔今天晚上走这一遭,现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陆矶肚子里叹出一口气,使力跃过墙头。 甫一落地,迎面便是税籍司正堂。 陆矶一时不察,扶了把廊柱,感觉有些异样,低头一搓指尖,忍不住咂舌:“户部果真有钱。” 上头的朱漆还新着,一看就是才翻修过。 甩甩手,陆矶从袖间取出一条铁丝,伸进锁眼中捣鼓了片刻,咔哒一声,锁眼应声而开。 陆矶把眼前的乱发拨到脑后,顺手拿铁丝绑了个马尾,得意一笑。这种锁能拦住他? 想当初,为了从吴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偷跑出去疯,他一个暑假捅坏了四个大门的锁,像这种锁,他能一口气开十个不带喘气儿。 屋中一片漆黑,陆矶阖上房门,轻轻走进。借着透窗而入的月色,在屋中翻找起来。 他要找的东西却并不难找,就堂而皇之地摊开放在进门左手边的桌上,蓝色封皮上三个大字墨迹淋漓——点卯册。 得来全不……嗯,还是费了一点小小的功夫。 二月十八、三月十六、四月二十八、五月十一…… 陆矶翻开点卯册,小心不让手上的红漆沾到上头,一条条对下去,越往下看,眼神越亮,几乎难耐激动之情。 这上头写的,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主客司也有这本册子,记录每日各吏到衙门的时辰、是否告假,并对今日所要做之事做简略记述,主客司清闲时,上头一水儿写的全是“未迟,今日无事”。 看到底,陆矶砰地合上点卯册,呼吸急促,几乎要笑出声。 他果然没有记错! 第六十七章 白日里,宝丰粮行的掌柜提及“王玉”此人分四次买走储仓粮食的日期,其中四月二十八、五月十一两个日期,让他觉得十分熟悉。颇费心神想了又想,他终于记起,这两个日子,正是周明旭在主客司,同他告假的两个日子。 彼时主客司正因为靺鞨文书一事忙的焦头烂额,本不可一日少了他,主客司上下都不愿放他走,但周明旭以户部事忙为由,告假两日回去处理事务,陆矶也不好不放人,谁让人家本就不是礼部的人呢?只得再三确认告假日期,才放人走。 等到五月,周明旭又告假,由头是咳症加剧,请两日休沐,陆矶见他面白如纸,声音好似破锣风箱,果真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只有准了。 五月十一,是周明旭最后一次联系李逢,三日后,周明旭便听到了他与温景瑜的闲谈,望风而逃。 这本户部卯册上,二月十八、三月十六,周明旭同样告假,正好能与宝丰粮行巨额出账的日期吻合! 如此一来,就算再无铁证能定主谋之罪,但至少温景瑜借太后寿宴一事挪用银款的罪名,是可以彻底洗清了! 二月十八,温景瑜初入礼部,太后寿宴远在一月以后,三月十六,温景瑜以身挡刀,伤重卧床,神志不清,又上哪里能去户部动手脚! 只要先将温景瑜救出,其余的都可从长计议。陆矶为自己的发现一阵兴奋,几乎能看到明天竺之磐目瞪口呆甘拜下风的神情,心下大爽。 不枉他又扮乞丐又爬墙! 将点卯册揣进怀里,陆矶兴兴头头,正要原路返回,却忽然猛地一僵。 屋外一片明亮,昏黄之色摇摇晃晃映在门窗上,人声清晰可闻。 “将军请,就是此处了。” 糟糕!难道他中计了?! 陆矶霎时从头冷到脚,思绪纷乱。 来的人似乎只有两个,不知是只有他二人,还是另有人去搬大部队,叫将军,难不成又是巡防羽林,想要用陷害温景瑜的法子如法炮制?如果先打晕其中一个,趁乱逃走胜算多大,不行,要不先劫持一人,作为人质…… 脑海中千百种念头一闪而过,最终,陆矶眼神一狠,直接抄起身边矮架上搁着的花瓶,紧盯窗纸上的火光,心中大骂。 大不了鱼死网破,点卯册他今天必须带出去! 门外来人驻足,似乎在掏什么东西。陆矶藏在门后,屏息凝神,准备在门开的一瞬间立刻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