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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屠尽西蜀三城的前提下,这邀请更像是一种挑衅,楚顾根本不会考虑。 然而今生与前世不同。 重生后顾烈再三警示敖戈避免了屠_城惨剧,对祖父顾麟笙和风族的恩怨也已经知情。 最重要的是,他毕竟无法完全抹消治理天下五十年留下的处事态度。 作为楚军主公,只需计较当前争霸利弊;作为大楚帝王,却是天下君父,十州皆王土,万民皆王臣。 经历过燕朝末期暴_政,经历过五年多的群雄争霸,这天下已是千疮百孔,尤其是楚军占地之外的州土,民为战苦,连年征战最是损耗生机气数。 前世顾烈费尽心思还利于民、奖励耕织,历经波折,耗费十来年才使得天下重焕生机,欣欣向荣。 如今,有一个会盟和谈、减少战争的机会放在他面前,尽管机会渺茫,他并不想断然放弃。 若和谈不成,他也能从中谋取计策,加速夺取天下,这是顾烈的自信。 至于虚名,顾烈早就没那么在意了。 顾烈不搭理自己,狄其野又揶揄道:“主公应邀,或许要背上一个私通外敌的名声。” 顾烈看向狄其野,前世真正有私_通外敌名声的可不是他,是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人,而且还恰恰就是和风族首领私会。这人自己做事之前怎么就不多想想会不会背上坏名声? 话又说回来,狄其野孑然一身,前世听说风族屠_城,就数他最为愤慨,怎么会在天下已定后,跑去和风族首领私会? “临走军规还抄不完,就让你留守荆楚。” “……” 狄其野愤愤不平地跑了。 次日再议,最终议定,半月后启程,前往鱼凉会盟。 * 等到姜扬大张旗鼓地准备开来,众将领才惊觉,主公这动静不像是要前去会盟,而是要去打大决战。 哪有参加和谈会盟,把全副身家都带上的? 于是所有人都隐约意识到,是时候了。 决定争霸最终胜负的时刻,即将到来。 顾烈亲自与姜扬去查看给士卒预备的棉衣,祝北河办事无可挑剔。回来路上经过城楼,一时兴起,与姜扬拾阶而上,登临城楼,东眺云梦泽。 纪南城青灰色的高大城楼掠光浮金,城内阔台高阁,轩亭参差,不似凡间城池,宛若星宫。绕城的枝江汇入波涛平缓的云梦泽,云梦泽,楚人魂牵梦绕之地。 楚王先祖战国时曾在此巡猎,祖父顾麟笙在此受封一字并肩王。 他顾烈,在灭族之祸后,带领楚人打回纪南城,在此一手打造出了无敌水师。 寒风猎猎,云梦泽水面辽阔,百舸相连,巨船往来,水军大营正在cao练,这支水师曾完成重回荆楚的梦想,曾攻克水匪割据的信州,如今,仍是守卫海境不可或缺的战力,让海寇闻风丧胆,见旗而逃。 然而,这支无敌水师最最荣光的时刻,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这支楚军,也早已经不是需要顾烈身先士卒、带伤杀出“火凤杀神”凶名的楚军。 楚顾版图不断北扩,楚军不断壮大。 顾烈心知肚明,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日子,不再属于他。 诚然,他还会有上场打仗的机会,但那不能算是打仗,只是在重重保卫下临场督战罢了。 他并不热爱征战,但并肩拼命的热血豪情,毕竟难忘。尤其是对于他这种生不出太多喜怒的人。 优秀将领层出不穷,还有狄其野这样的天才人物,眼下已经是属于他们的时刻。 顾烈明白自己的职责。 他凝望着一手打造的水师,凝望着烟波浩渺的云梦泽,眼神专注地像是在诀别。 再见面,大约就是明年翼州决战,到那时,天下谁主,胜负将分。 是时候了。 这一去,蓬山路远,帝王座高。 “主公,”姜扬似有感应,忽然唤道。 顾烈低头笑笑,终于松了口:“就换那套皮甲吧,反正我如今穿着铠甲,也只是个样子货,不如轻松一点。” 姜扬是跟随顾烈一路打天下的人,自然知晓顾烈是舍不得远离战场,一时心软道:“其实也不必着急……” “不,”反而是顾烈坚持,“是时候了,我不适合再领兵,也不应该再领兵了。非穿着铠甲,倒矫情。” 主公如此明察自省,姜扬一声叹息。 * 回到寝殿时,狄其野正在抄军规,他笔走游龙,抄完一张扔一张,满地都是纸。 狄其野怕冷,寝殿里专门给他生了竹炭暖火,就这样他还把顾烈给他备下的手套戴着,也不知这人冬天怎么打出的胜仗。 “活动起来就不冷,被关在屋子里当然冷,”顾烈没发觉自己问了出声,狄其野理直气壮地答。 可拉倒吧,前世顶着敌我双方将领嘲笑,坦然自若地把皮手套一直戴到三月份的也不知道是谁。 那副皮手套还是狄其野找裁缝专门做的,用最软的羊羔皮,内面细细缝了一层薄羔毛,外面打着粗糙斜纹,虽不好看,但既贴手又不会手滑。其实不少将领私下找人学着做了,训练时用,不好意思在战场上戴出来。 现在狄其野手上这双,是很多年后武库出的改良款。 狄其野抄着抄着,啧一声,把一张纸揉成团丢出去,滚到顾烈脚边,顾烈捡起来一看,原来是韦碧臣那些骂信中的一封,想来是狄其野存心不想好好抄,满案都是乱七八糟的纸,拿错了。 这韦碧臣…… 顾烈将纸团扔回案上,问不满抬头的狄其野:“你觉不觉得韦碧臣的话熟悉?” “你是说那老贼?”狄其野一点就通,“这无从考证。如果韦碧臣也是他的徒弟,见过韦碧臣的最多也只有三个,一是把他掳进山谷的人、一是他出师时掳进山谷代替他的小孩、一个是老贼。去哪儿问?” 顾烈回想狄其野曾说过的话,联系前世狄其野蹊跷的与风族首领私会,顺着寻找线索:“你说过,掳你进谷的是一个怪人?这怪人,何解?” 既然主公问话,狄其野堂而皇之停了笔,把笔丢进陶山笔洗里,他眼神往顾烈脸上一转,不怀好意道:“先说好,事实如此,末将可不是故意影射主公。” 想使坏就客气起来了,顾烈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学他挑了挑眉。 狄其野轻咳一声,正经道:“那人大约十八_九岁,穿着颇为讲究,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但他的脸是坏的。” 顾烈疑惑:“脸是坏的?” “他的脸是僵的,很难做出表情,可说话语气声调是正常的,而且情绪还颇为丰富,所以他一开口,就反常得可怕。” “我曾见他用长银针戳_刺脸上的xue位,那时他的脸突然失控,整一个耷拉着,嘴角流涎,他说是忘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