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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唇,又浅问道,“什么……” “是西瓜……” “西瓜?”季杏棠喃喃自语,“西瓜。” 看着他这个样子,季杏棠心里难受极了,活像是眼睁睁看着心肝让人挖出来放在油锅里煎熬,噗滋啪啦的响,他只想抱头大哭。 寒冬腊月刚尽,季杏棠去哪儿给他弄西瓜。这个人也癫了狂了不知人事了,开着车子从浦东跑到浦西,一个水果铺子也不放过。 上元节花街上灯如昼,歌舞百戏,鳞鳞相切,小櫊里却只杵着几处疏灯。 白公馆,白啸泓在餐桌前坐着,眼前一大钵昔汁牛尾汤,金钵中插好了一支大汤汋。冰糖炒糖的红烧rou、酥嫩入味的糖醋小排、rou质酥肥的腌笃鲜、清香珑翠的草头圈子。两个银钵里,桂花酒酿的小圆子,宁波猪油黑糖酥汤团。满目的珍馐,只有他一个人。 丫头在一旁垂首立着,低声说,“白爷,要不然您先……” 白啸泓披了外褂起身离开,吩咐道,“做碗鸡蛋羹。” 小櫊里,季杏棠在院子里拿着铁锹蹬了一下又一下,他买不到西瓜,只弄得到西瓜籽,现在满头大汗在刨坑。 “杏棠”,白啸泓夺过他手里的铁锹,“你这么做,他就是想吃也得等到六月,别折腾自己。” 白啸泓的心思淡如水了,也难得说些体己话,也只同他一个人说,“当初没干什么正当职业,用钱又松家里经常青黄不接,开不出伙食的时候我常在想,只要两兄弟同心协力,有朝一日混出一个平安是福窄门浅户,粗茶淡饭,就此满足。哪里想到往后场面越来越大,事体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为止,金穹玉顶,珍馐美馔,我们都没有过过那种锦密深稳的小家庭生活。如今回想起来,倒叫我心里难过。” 说着,白啸泓把外褂披到了他身上,“小时候你在水果店里做学徒,每天从浦东到浦西从清早忙到夜晚,老板给饭钱,只够到滩头上吃两碗炒饭,最好的不过是一碗蛋炒饭一碗黄头rou骨汤,夜里肚子还要闹饥荒。” 白啸泓看见他手里的西瓜籽,握在自己手里又随口说道,“那时候天一亮西瓜船到了码头,船老大把西瓜一只只往下拋,小伙计在码头上一只只接,做过不久,只要西瓜碰到手,就晓得瓜好瓜坏,挑一只好西瓜,装做一时失手,西瓜落地,碎成几瓣。等歇收了工,把地上的碎瓜拣起,吃蛋炒饭以后,嘴里面渴,正好拿烂西瓜当汤汁茶水。你呢,就你最傻,不敢摔西瓜还要跟着小伙计老老实实的挨老板骂。” 季杏棠和他面对面站着,淡淡地说,“箪食瓢饮也罢,珍馐美馔也罢,都是食之无味味同嚼蜡,倒是糟蹋了。” 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杏棠,不要急也不要怕,那么多苦不也熬过来了。造化由天,我们熬的过的,他也熬的过。” 头顶绽了烟花,一簇又一簇。 若玉醒的时候已是深更半夜,屋子里乌漆麻黑的,他不叫人也不说话,裹着被子抱膝蹲倚在墙角,脚麻了就蜷缩着身子缩成一团,辗转难眠,开始呢喃给自己听,“白若玉……不是、不是……你若是了,他们都要糟蹋你祸害你,都要害你、都要害你……” 自己跳下床在羊毛地毯上来回踱步,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揪头发,尔后又爬回床上把自己裹严实,睁着眼静静地缩着。 季杏棠再来的时候,开了灯看见若玉,他的眼神木愣又空洞,看见自己,眼里就落了泪。 季杏棠把鸡蛋羹放在桌子上,用指腹给他擦擦泪,手就被抱住了,“哥,你不要走,你一离开就有人要害我,我不让你走。” 季杏棠真的自责,在自己身边还挡不住别人毁害,再把他送走了他该怎么过活,“不走,什么时候都不走了。梓轩,再也不给人害了。” 若玉把脸埋在枕头里哽咽,“都是我自作自受……奶娘说蝴蝶飞上金枝玉叶……我把蝴蝶吹跑了……” 季杏棠怜惜地拍拍他的头,“胡说什么呢?梓轩是这天底下最矜贵的人,别人眼红你才给你使坏心思,他们不让你好活,偏就活好给他们看。把羹吃了,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第28章 穆府里狼藉一片,穆如松的脸面丢的一点儿也不剩,湘姐也没有脸面再接杜挽香回家,干脆就把她留在穆府自生自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穆柯把苏少宁打成重伤,腰椎筋骨错位还折了一条腿。苏督军对付流氓得用流氓的法子,对付商人也就不能再用那一套,穆如松这才免了牢狱之灾。不知道穆家又要搭进去多少股份,多少黄金白银。 穆柯也没好过,回到家挨了家法,六十棍一棍不差挨在身上,穆如松当着祖宗的牌位亲自掌法,以前在帮会里学了不少收拾人的法子,气急了,一股脑都使在儿子身上,棍棍都打的恰到好处,伤筋不伤骨、伤rou不伤皮,就这“内伤”也能让穆柯老实仨月。 穆夫人从早到晚泪珠子就没停,哭完了天哭地,直哭的昏天黑地,穆如松也不让她去见穆柯,谁都不准见那个孽障。 夜深人静地时候,穆桦还是偷偷进了穆柯的房,穆柯疼的睡不着,不仅疼还想野雀儿想的要命。穆桦进来的时候,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穆桦给他弄了些药,也不敢开灯,坐在床边拿出手电筒说,“你别动,我给你上些药。” 穆柯拽着被子不让他看,穆桦还是扯开了,“疼的穿不上裤子了是不?” 用手电筒一照,这伤真叫他无从下手,屁股上都是通红的棍印,却没有一点儿皮开rou绽,可皮子底下的rou都稀巴烂了,像坏了瓤的南瓜又像一摊烂泥,却是紫红紫红的骇人,穆桦又心疼又无奈,像小时候一样猛地一拍他的屁股,“叫你不听话,活该。” 穆柯胸腔里倒抽了一口冷气,疼的张嘴嗷叫,穆桦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别乱叫。” 穆柯老实极了,拽着他哥的膀子说,“哥,你想个法子把我弄出去,那龟孙子心狠手辣,给野雀儿下药要害他的命。你都不知道野雀儿八成快死了,只出气不进气,看着没一点儿人样。” “闭嘴吧你”,穆桦边给他处理打架斗殴留下的跌打伤边说,“杜金明是帮会大亨,说到底也只能在普通百姓面前逞逞威风,和苏督军论实力,尚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爹呢,普通商人更排不上名号。苏少宁挨了一顿打杜金明就坐了大牢,今个儿你把那花少爷打残废了,没准他来要你的命,你还敢出门。” “那是他自找的,人烂嘴臭,你要是不来我和杜子豪今个儿非得弄死他。” “亏得我来了”,穆桦故意在他伤口上使劲按了按,好叫他长长记性,“我们家的股份,白啸泓没捞着,杜金明没捞着,全让苏督军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