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四章 周村血战（十）

    小鬼子占据周村巷战主动权，那是因为他们兵力雄厚，并不是说他们的进攻就非常顺利。实际上在曹进和伍家声感觉战场局面在向鬼子倾斜的时候，安藤利吉中将已经心疼的直打哆嗦了。

    安藤利吉纯粹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骨子里渗透着深深的侵略者的骄横。但是，他万万想不到，面前的八路军这么顽强，战术素质这么高，明明皇军已经占领了一个院落，结果八路军马上施以颜色，立即组织小部队反击，非得要把这个院落变成皇军士兵的坟墓才行。而且这支八路军的自动武器多，冲锋枪、手枪、手榴弹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自动步枪加起来，特别适合巷战，比皇军士兵只有三八大盖和轻重机枪的火力使用起来更加便捷，火力异常凶猛。

    现在，安藤利吉有点后悔，早知道特种烟不能发挥作用，部队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就应该把这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的周村给围起来，而不是冒冒失失地进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两军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撤都撤不下来。现在必须咬紧牙关，把这支八路军给消灭了，最起码也要把他们驱逐出周村。要不然，皇军一撤，八路军必定趁势追击，那伤亡就更大了。

    眼看着一具具尸体被从眼前抬过，一个个伤员从眼前抬过，安藤利吉再也忍不住了，马上给冈村宁次中将发报，要求迅速调派部队增援，第五师团伤亡过大，不能再承担北线集团开路先锋的任务，再这样打下去，第五师团就必须开回本土休整补充。

    当然，安藤利吉说第五师团伤亡过大是真实的，不过，说需要开回本土休整补充就有点言过其实了，说第五师团不能再承担北线集团开路先锋的任务那就更是私心在作怪了，安藤利吉主要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兵损伤过多。因为他知道，自己第五师团的第九旅团和近卫独立混成旅团是绝对的精锐，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兵，射击水平高，战术水平高。如果老兵损失过多的话，再补充新兵，战斗力就要扣，甚至沦为二流部队。

    冈村宁次这个时候也已经领教了八路军的顽强了，第二师团、第十四师团此时都处于激战中，八路军四处设伏，小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最关键的是刘一民教导师连战连捷，弹药补给充足，子弹、炮弹多的是，火力就异常强大。除了空中优势，小鬼子再无其它优势可言，想攻击前进可以，必须留下命来。

    最让冈村宁次郁闷的是，这一路打下来，八路军的坚壁清野政策让日军找不到老百姓，更不用说就地筹集粮草、抓夫拉丁了，连口干净水都很难找到，大军饮水都得从后方调运，车载马驮，沿线还得派部队保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线在激战，又是这么热的天，饮水消耗极快，总不能让士兵和伤员都渴死吧！

    因此，在安藤利吉给冈村宁次发电报的时候，冈村宁次已经越过东久尔宫捻彦王中将直接给寺内寿一大将发报了，请求督促岗部直三郎集团尽快北上，夹击八路军，尽快结束战斗。象这样子胆战心惊地总是怕掉到八路军陷阱里面去，而不敢发挥皇军快速迂回优势，和八路军死拼硬打，伤亡太大，消耗太快。一场仗打下来，弹药粮草汽油加上阵亡士兵抚恤、伤员医治，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要说能缴获多少金银财宝和白花花的大米、金黄的小麦了，连口干净水都没有。这样的战斗实际上就是一场消耗战。拼到最后，精锐师团的老兵伤亡过大，会变成二流师团、三流师团的。

    不用冈村宁次说，寺内寿一早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关东军、华中方面军不断催促调部队回防，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通报说，苏联远东军区蠢蠢欲动，近期不断有飞机越过边境侦查。辽南方向发现八路军侦查部队，很可能八路军要趁满洲兵力空虚之际向北发展。关东军已经在秘密扩编部队，并扩充满洲国防军。但临时扩军无济于事，恳请寺内寿一大将立即放第一师团、第二师团、第七师团回防满洲，并从在华北的警备师团中至少抽调两个到满洲驻防。

    华中方面军和华北方面军一直在争夺对占领区政府的控制权，明争暗斗。因此，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畑俊六就有点不太客气了，在电报中通报了长江沿岸战况后，就质问寺内寿一什么时候让他的七个师团回归华中？难道要等中**队夺回杭州、南京和上海后再回防么？华北方面军应该仔细检讨一下，到底是情报不明还是作战计划有误，为什么战无不胜的皇军精锐在寺内阁下指挥下，连一个师的八路军都收拾不了？

    寺内寿一不愿受植田谦吉和畑俊六的羞辱，骂了几句巴嘎后，干脆就不再理这两个鼠目寸光的家伙，让他们随意去咆哮吧，集中精力，一心一意要解决山东战事。但是另一个问题他却不能不管，那就是后勤补给问题。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中国的古话。寺内寿一对中国研究很深，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这么多军队集中在华北，要吃要喝要子弹要炮弹，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特别是和教导师作战，小鬼子伤亡大，弹药损耗大，兵员补充、武器补充、弹药补充都必须跟得上。但是，象第三十五师团、第三十三师团这样的部队，溃退时把枪都扔了，大日本帝国所有的兵工厂都开足马力生产，也跟不上他们的需要。首相阁下虽然没有明言，但内阁中对日益庞大的军费开支已经颇有烦言了。

    一个大本营的小参谋不知道哪根筋转错了，竟然开始找寺内寿一的麻烦。这家伙写了篇文章，呈送给总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亲王，给华北方面军算了一笔账，把华北方面军开战以来损耗的武器弹药、战车、装甲车、汽车、战马、粮食、汽油、药品和阵亡士兵总数开列的清清楚楚，讥笑寺内寿一说，现在整个大日本帝国都在为寺内寿一大将一个人的战功服务，请大将阁下可怜可怜大日本帝国子民，给他们留一点大米白面，总不能把他们抢劫的一穷二白吧！

    就这还不算，在文章的结尾，这个小参谋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寺内寿一，说是打来打去，大日本帝国陆军兵力规模越来越大，每天都有青年被送到港口，登船赶往华北参战。但是，这些青年不知道，在寺内大将指挥下，他们充当的只是运输队的角色，是去给八路军送枪送炮的。

    当然，这个小参谋逞一时口舌之快招来的必然是大祸。闲院宫载仁亲王这老混蛋和寺内寿一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马上就把消息泄露了。

    寺内寿一听说此事之后，向大本营控告小参谋泄露军事机密，煽动反战情绪，对天皇不忠不敬，对皇军勇士的战功肆意诋毁，要求枪毙他。

    日军的参谋都是一群狂妄自大的家伙，从来不把什么上级放到眼里。这小参谋一见寺内寿一控告他，哪里会束手待毙，马上就联络了一帮人开始辩驳，闹的参谋本部沸沸扬扬的。

    可能是害怕事情越闹越大，将来不可收拾，总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亲王不知道采取了什么措施，反正是这小参谋的尸体出现在了东京湾海滨浴场的沙滩上。经法医鉴定，结论为游泳时溺水而亡。

    这虽然只是个小插曲，但说明华北方面军山东战事庞大的军费开支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说实话，发动山东战事前，寺内寿一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关东军南下兵团的补充有满洲调拨，华中方面军的补给从华中调拨，华北方面军前一阶段被八路军打的龟缩在铁路线上，补给自然得从本土调拨。各方面准备的都很充足，弹药、粮食、药品储备充足。但是，寺内寿一没有想到，这大战一开始，物资消耗的竟然这么快，特别是第三十五师团和第三十三师团，丧失了全部辎重，得重新补给。枪炮弹药不用说了，那必须得从国内和华北方面军的储备中拨付，粮食问题总不能老是从本土运吧？寺内寿一原来想的是占领冀中、冀南、冀鲁边和鲁西后，就地筹集粮草。这个办法不是不行，开始也抢到了一些粮食，后来就不行了。原因是八路军漏网的小部队、民兵、游击队不停地袭击运粮车队。往往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老百姓手里把粮食征集齐了，结果又被八路军给抢了，还得搭上征粮士兵的生命。

    无奈之下，寺内寿一不得不命令冀中、冀鲁边、冀南、鲁西、鲁西南、泰西各警备司令部加大征粮力度，务必确保前线需要。

    这样一来，日军就又开始大规模烧杀抢了，强盗面目再一次暴露无遗。相应地，各地方的反抗就更激烈了。老百姓充分认识了小鬼子的罪恶嘴脸，和八路军的关系更紧密了，掩护子弟兵与鬼子斗争。

    接到冈村宁次的电报后，寺内寿一觉得自己在战略上犯了个错误，不应该兵分三路，而应该集中兵力清剿鲁中、鲁东，先把胶济路打通。然后就可以让关东军南下兵团归建，满洲毕竟是大日本利益的根本所在，万一有失，那可就麻烦了。再说自己已经向植田谦吉作出过承诺，说是十天打通胶济路，保证让第一师团、第二师团、第七师团归建。现在时间过去几天了，连个小小的周村都拿不下，何谈打通胶济路呢？

    到了这个时候，寺内寿一不得不考虑调整作战计划问题。他是日军统帅级人物、侵华元凶，考虑问题不能只站在华北方面军的立场上，还得考虑全局。现在，既然判明八路军主力在鲁中，那就要调集大军一举成擒，彻底歼灭刘一民教导师主力，打通胶济路，彻底恢复鲁中和鲁东治安，然后再挥兵解决鲁中南山区和鲁南担任牵制任务的八路军。

    于是，寺内寿一在征得大本营同意后，再次调整作战计划，命令多田骏南线集团向北快速攻击前进，加入鲁中战场，配合北线集团、中线集团，一举全歼八路军教导师主力，收复鲁中和鲁东地区。

    这样一来，日军北线、中线、南线精锐部队开始全部扑向鲁中。

    寺内寿一忙着调整战略部署的时候，周村战场上敌我双方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状态。

    日军攻占了魁星阁后，第五师团师团长安藤利吉中将就把师团指挥部搬到了魁星阁里，命令第九旅团旅团长国崎登少将指挥第九旅团、工兵联队、搜索联队进行城内巷战。考虑到城内已经打成了一锅粥，重炮没有发挥威力的机会，安藤利吉命令近卫独立混成旅团以一个联队归第九旅团指挥，加入城内巷战，分别从东门、西门进攻。另一个联队配属野炮兵联队向北迂回，直接攻击北门。

    安藤利吉中将原来是不打算进攻北门的，他准备给八路军留条退路，把他们赶到城外予以歼灭。但是城内巷战打到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安藤利吉判断八路军是要死守周村了，就是突围也会选择晚上。这个时候已经被惨重伤亡刺激得疯了一样的安藤利吉可不愿意让八路军再乘夜色溜了，因此，他派出了迂回攻击部队，想一举突破北门，夹击城内的八路军，彻底消灭八路军。

    教二十一团的巷战战术很高明，那是刘一民亲自传授的。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步兵班排巷战战术。以班排为单位，每个步兵班和步兵排都形成三个战斗组，分别担任攻击、两翼掩护和警戒任务，班、排火力合理配置，保护好伤员撤退、弹药补给及部队快速转移通道，依托院落，在墙壁上掏出射击孔，配合街垒和暗堡等巷战工事，形成房顶、暗堡、墙壁三重火力网，用火箭筒打击小鬼子的坦克、装甲车，用轻重机枪、三八大盖、步兵炮、迫击炮封锁街道，用冲锋枪、八一自动步枪、手枪、手榴弹与鬼子步兵逐院争夺。这样一来，整体上鬼子兵力、火力占优势。但具体到每个院落和每条小街道，我军火力占优势。而且我军机动灵活，打一阵转移一个阵地，小鬼子占领的院落也可能很快又被我军夺回。

    这个战术教导师在西安就反复演练，并且列为军事技术比武项目。不过，实施这个战术就必须把鬼子放进来，和敌人搅到一起去，让鬼子的飞机炸不成、大炮轰不成。

    战斗从中午开始，小鬼子在不停地进攻，我军与敌反复争夺，双方你来我往，鲜血把周村街上青石铺就的路面都染红了。

    进攻东门和西门的鬼子，在坐了一次炸药包制造的土飞机后，也杀入了城内，与我军纠缠在一起。

    教二十一团三营九连二排节节抵抗，退到了丝市街北侧的状元府。战士们来不及欣赏康熙状元王应统府邸的气派，抓紧隐蔽，鬼子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九连二排长陈怀福是陕西岐山人，他本来是杨虎城部队的，红七军团攻占西安时被俘虏，后参加红军。被编入独四师。独四师参加消灭马家军战役时，由于作战勇敢升任战斗组长，后来当了副班长。北上抗日后，这个陕西冷娃作战异常勇敢，积功升了排长。

    一排有三个战斗班，一个火力支援班。其中火力支援班这次青岛战役后配置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两个掷弹筒。在今天的巷战中，一排打的很出色，每个战士都在枪托上刻了几道，那是他们的战绩。但是，部队伤亡也很大，原本50个战士，现在只剩下36个了。

    小鬼子追过来了。街道上到处都是鬼子叽里咕噜的鸟语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这状元府前后两进院落，中间是一个砖木结构的两层楼。

    陈怀福进门后就把院子看的清清楚楚，打了个手势，让轻重机枪上房，两具掷弹筒也选好位置，可以炮击街上的鬼子，三个班也隐蔽好，准备把鬼子放到院子里消灭。

    听到大门外鬼子的声音，陈怀福马上命令掷弹筒隔着院墙嗵嗵嗵就给了几炮，院子外马上就安静了。

    时间不长，小鬼子就推开了虚掩的大门，门上面吊着的手榴弹轰的一下就爆炸了，把推门的两个小鬼子登时就炸飞了。

    硝烟过后，三个小鬼子三下两下就跳进来了。一进来就是个翻滚，卧倒在地，端着枪开始四下打量。

    小鬼子快，八路军更快，几声清脆的枪声过后，三个小鬼子抽搐几下，就彻底地躺倒了地上。

    这一下，算是热闹了门外的鬼子，机枪对着大门里面就扫射了一阵，然后一个小队的鬼子就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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