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边日头再次西斜之时，青云门众人依然在这片荒凉广袤的沙漠上行进。 不过这一回，行在最前端的竟是一直隐在暗处的衣瑱与秋泽二人，而原本一直带队的万剑一，却同苍松一道，走在了末尾。 此刻，曾叔常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走在他们的前方，而他原本那身污秽的衣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甚至连身上沾染的那股难以忍受的异味，也一点都闻不到了。 之前魔教那三人曾言，蛮荒路途的荒漠之中，有一凶险之地——砂舞迷宫，需得过了此地，他们方才可到达拥有水源的绿洲。 因此，曾叔常先前显然不可清洗了一番，他之所以这般，还要归功于秋泽。 那一日，秋泽调息入定完毕，睁眼见身旁除了衣瑱之外，竟还有万剑一、苍松等人，其中曾叔常那一副臭烘烘的凄惨模样，让他眉头顿皱，而后便下意识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可用之物。 因着秋泽曾经常年独自游走在十万大山之中，所以他身上备着的换洗衣物较多，丹药符箓法宝等稀奇之物亦是不少，而这其中，便有一物，正好可掩盖气味。 如此一来，曾叔常就得了便宜，相应的，众人同样也不用再忍受他身上那股异味。 他们就这样一路前行，也不知是因为惧怕衣瑱和秋泽，或者是其他什么的缘故，原本时不时袭击他们的那些独属于沙漠之中的妖兽们，竟全都隐匿消失不见了，因此这一路，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顺利。 不过就在这时，最前方的衣瑱忽然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看了眼身侧似乎有些出神的秋泽，衣瑱面不改色的望着前方那道突然出现的高墙，淡淡道：“砂舞迷宫。” “什么？” “这，这墙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等等，你们看，这墙好像是沙子、会四处流动的沙子。” “还真是啊，不过，这沙墙怎么越来越多了。” “砂舞迷宫吗？” 眼前一大片沙墙纵横交错，无数条路径在其中显现出来，这砂舞迷宫，看着还真是如其名一般，是一个由漫天沙墙汇聚而成的迷宫。 身边繁杂的声音，让秋泽霎时回神，而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留意到他的神情，衣瑱面上神色未曾变化，手上却十分自然的拉住了对方，随后他转头冲着万剑一、苍松他们，淡淡开口：“跟着，不可分散。” 万剑一点头，他神情严肃，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那沙墙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巨响，这声音瞬间在每个人耳边炸响，震得人心头一颤。 “凝神，莫动！” 衣瑱这话刚落，众人头顶之上便浮现了一个泛着阵阵清光的巨大太极光圈。 与此同时，周遭沙墙尽皆发出震天的声响，原本缓慢流动的沙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瞬间加快了速度，无数流沙自众人头顶飘然洒落。 这些忽然变化无常，又从四面八方攻来的沙流，此时却都毫无例外的被挡在了太极光圈之外。 这一下，除秋泽、万剑一、苍松三人之外，其余人望着衣瑱的目光变得愈发的敬佩恭敬。 若不是衣瑱事先布下这一手，在这些无处不在的沙流攻势之下，众人虽能迎战躲避，但多半会在此地失散。 身旁人眼眸中的关切之意被衣瑱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了勾，然而，待他开口欲言之时，手心却猛然一空，紧接着，眼前白芒一闪，秋泽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甚至原本紧跟在身后的万剑一、苍松等人，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踪迹。 瞳孔顿缩，衣瑱沉沉的目光扫过四处，见周遭除了白茫茫一片，并无其他，剑眉霎时紧紧颦了起来，沉吟片刻，他忽然向前踏了一步。 眼前景象霎时变化，尚且年轻的秋泽出现在前方，衣瑱正欲开口唤他，却见另一个自己忽然现身，抢先唤了对方一声。 看着秋泽冲着尚且年轻的自己微笑应声，衣瑱心头一涩，他强压下这股忽然涌上来的强烈情绪，也不再去看已然相谈甚欢的二人，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行去。 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几分猜测，没想到这砂舞迷宫之内，竟还有善用幻术、攻破人心的妖兽，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果然，不出衣瑱所料，随着他步伐的前进，身后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而前方出现的，却是已然接任了龙首峰首座之位的秋泽，对方那清俊的面容满是威严气势，可眼底深藏的悲切与不甘，却时刻缠绕着不散。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如针刺的痛楚，衣瑱垂眸，他先前虽有预想，却终究不及此刻亲眼所见。 抬眸又望了秋泽一眼，像是要将对方此时的模样刻进心里，衣瑱没有犹豫，头也不回的再次迈开了步伐。 玉清殿叛门、万毒门覆灭…… 不同的秋泽、神情各异的秋泽不断的出现又消失，最终定格在鬼王四灵血阵大成之时，身中修罗之力后痛苦的秋泽身上。 看着如此生不如死的秋泽，手掌猛然颤动，衣瑱眼中痛色再难掩盖，他亦不再压抑心头上涌的怒意，大喝一声，“够了！” 一抹巨大的碧绿光芒自衣瑱周身四散而开，紧接着，四处的景象开始发出剧烈的波动，随着一声巨响，一切都破裂了开去。 眼前白芒闪过，手中熟悉的温度瞬间缓和了衣瑱心头依然不停翻涌着的怒意。 望着面前这双柔和的水润眼眸，见那瞳孔里面映着的自己，衣瑱心头一颤，突然间豁然开朗。 原来，竟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自己对眼前人的感情，已变了质。 他心悦于他。 明了自己的心意，衣瑱望着秋泽的眼神便瞬间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看着秋泽因为自己长久的注视，有些经受不住的垂下了眼眸，衣瑱喉间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环顾四处，显然此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于是，他只是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未曾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了过来。 “二位前辈！” 万剑一落到两人身前，面上紧绷的神情松了松，他环顾四周的沙地，口中继续道，“方才那，可是幻境？” “不错。” 衣瑱颔首，淡淡道：“一种可以窥视人心，善于制造幻术，攻破心房，让人为它所食的妖兽。” “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妖兽，那我们此刻？” 万剑一感叹了一句，口中询问着，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之意。 一直无言静静看着他们交谈的秋泽，这时突然接口道：“这里已在砂舞迷宫之外，你那些同门师弟妹们，此刻都安然无恙，你且放宽心，等待片刻便好。” 看着眼前这张同苍松师弟相似的面容，万剑一微微一怔，本能的开口道了谢，但他语毕，却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那么一些。 环顾四周，也未曾察觉到什么不对之处，他尚在疑惑之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一个身影落了下来，来人，却正是苍松。 “万师兄。” 万剑一上前迎了几步，他应声点头的同时，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苍松并无受伤的迹象，眼底紧绷的神色又松了大半。 御剑落到万剑一身前，见对方安然无恙，苍松面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向着衣瑱和秋泽二人行了礼，见他们并无交谈之意，苍松也不在意，他轻声同万剑一交谈了起来。 衣瑱不动声色的将他们二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眸中有细碎的光芒一闪而过。 看着眼前尚且年轻，正在含笑交谈的万剑一与苍松二人，秋泽难以抑制的回想曾经，他下意识的望向身旁之人。 对方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望了过来，彼此对视之间，胸前的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有什么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然而只一会儿，秋泽忽地垂下了眼眸，逃避一般躲开了衣瑱依旧望着自己的视线。 他在心头告诫自己，绝不可贪心，如此这般的相处，已然很好。 发觉对方躲避着自己的目光，衣瑱皱了皱眉，可瞧着眼前人露出来的鲜红耳垂，眼底神色顿时深了几分。 师弟啊，先前我未曾明了对你的心意，才造成如此局面，可如今却是不同，我既已经明了，便容不得你逃避。 我们既两情相悦，便合该在一起，或许，这便是天意，也是那道将我们带到此方世间青光的目的。 心底如此思虑着，良久，衣瑱才将一直放在秋泽身上的视线移开，落到那边的万剑一、苍松身上。 两人相对无言的站了片刻，没一会儿，就见两道剑芒自不远处飞了过来，却是苏茹与田不易，他们二人不知怎么竟聚在了一处。 又过了片刻，商正梁、水月、曾叔常、天云，一个个都先后御剑而来。 见众人都安然无恙，万剑一这才彻底放下了提着的心。 众人修整一番，再次踏上了漫长的路途。 PS： 大万苍的感情线开始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