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雨夜

    靳雪絮大二下学期的时候，从家里搬出去住，房子是简迟昼帮她挑的。

    离学校近，同时环境也很好。

    为了庆祝她乔迁，舍友带着他去酒吧街喝酒。

    学校附近的酒吧街不是什么高端场所，任何一间酒吧里都弥漫着烟臭味儿和劣质香水熏人的味道。

    靳雪絮刚喝了两口酒就被刺激得头晕，她和舍友说了以后出门换气。

    刚入春没两周，夜晚的寒气明显，室内空调留存下来的暖风被夜风卷两下就荡然无存了。

    靳雪絮拿起手机，给简迟昼拨了个电话。

    “来接我，简迟昼。”

    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好像简迟昼是她的御用司机。

    “靳雪絮，我在上晚自习。你又怎么了，杨阿姨没给你配司机吗？”他站在走廊里，虽然这么说，可已经在提步往楼下走了。

    “配了，可我给他提前下班了。”靳雪絮很平静，一阵凉风刮过，街上被随意丢弃的包装袋被拖行着滚了好几圈。

    ”发定位。”

    靳雪絮发完定位后，就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

    这时，一个男生从酒吧里走出。

    他有些羞涩地问：“是靳雪絮同学吗，那个我仰慕你很久了，想认识一下。”

    说完，他递来一张纸。

    靳雪絮应对过类似的事情已经不下百次了，她笑着接过，说：“好的，不过我现在没有带手机。”

    两个人说了几句后，那个人就用拉开酒吧的门，熏人的热气扑面而来，靳雪絮皱眉厌烦地扭过头，看也不看他进门的背影。

    一个塑料瓶子被风卷着，停在靳雪絮脚边。

    随后，一只手将瓶子捡走，丢到了一个袋子里。

    靳雪絮抬头看向手的主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头发有些长，挡住了一半眼睛。

    “沈学长，居然有这种爱好吗？”靳雪絮蹲下身，将一个被揉皱的纸团丢到沈闻时的袋子里，“为城市清洁作出贡献，了不起。”

    她开着玩笑，讥讽着沈闻时。

    她不太喜欢沈闻时，这位在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学长。

    大家夸他是“高绩点保持者”、“全能型副会长”、“奖学金垄断者”等等，但靳雪絮却认为他有点装。

    并且她很不喜欢老师总是说“学学你们沈学长”这些诸如此类的话。

    其实沈闻时没做错什么，但靳雪絮本能的不喜欢他。

    她只见过他的照片，听过一些事迹，比如沈闻时家里很穷，是贫困生，靠着补助金和奖学金生活这样的谣言。

    今天却是她第一次见到沈闻时。

    “你很恶劣。”沈闻时斩钉截铁地说，他将纸团拿出来。

    靳雪絮当即变脸，“怎么了嘛，我说的话沈学长不爱听你就说是恶劣了？”

    沈闻时没回答她，默默将纸团摊开。

    一封有些潦草的情书，这个年代实在想不懂为什么还有人写这个。

    但真正的用意大概是在情书末尾的联系方式上。

    啊，被看到了啊。

    靳雪絮笑了，她细长的指尖碾过那张纸上的联系方式，“可是这种低端的搭讪方式要怎么回应呢，我不当场拒绝，也是给他一份体面啊。”

    沈闻时并不关心，他要继续捡瓶子了。

    “好羡慕沈学长，做那么兼职的同时，学业还能保持专业第一。”

    沈闻时依旧不讲话。

    初春的雨来的莫名其妙的，方才还能依稀见到月光，如今就被乌云笼罩。

    密匝的细雨落在酒吧门口的房檐上，有些吵闹。

    沈闻时直起腰，就这么一会儿他的头发已经有些湿了，只是狼狈下他的眉眼才显得平易近人了一些。

    “你叫靳雪絮。”他笃定地说，刚才只是在纸上一瞥，便记住了她的名字。

    靳雪絮不高兴，沈闻时在学校名气高地人尽皆知，而他却不认识自己。

    她没好气地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靳雪絮与他对视，看着他平静没有任何张开征兆的嘴巴。

    她以为沈闻时不会回答了，可这时他说：“不是城市清洁，是换钱。”

    他捡旧瓶子换钱这件事，靳雪絮清楚，她只是在内涵他，没想到他能如此坦然地说出来。

    “你很穷吗，沈学长。”靳雪絮明知故问。

    “嗯。”

    这雨属实有些欺负这位可怜的学生了，他却固执地站在雨中，不去檐下避雨。

    靳雪絮突然上前迈出两步，也踏入雨幕当中。

    她有些坏心思地提建议：“那这样，学长给我打工怎么样，我给你发工资。”

    哪怕在雨中，她都是优雅漂亮的，和他不一样。

    沈闻时偏头，看着停在街道口的闪着前灯的车辆，他淡淡说：“有人来接你了。”

    他看着靳雪絮上车，看着雨刮器尽职尽责地将落到前窗上的雨扫掉，透过干净的前窗，看到一个男人捏了捏靳雪絮的脸颊。

    他匆匆低垂下眉眼，雨还在下，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