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 只一半（一点擦边）

    足有一丈长的巨虎于阴影中慢悠悠踱出。因着闻到了血腥味，饥渴多日的畜生圆眸瞪得发光，紧着颠颠小跑上前。

    长虫脖子上那层肥实的厚毛若是能拎起来捏捏的话，怕是能有个一拃多宽了。它一跑起来后脖子rou就跟着挤得一耸一耸的，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连夏慈爱地招招手让它快来。

    他随手一撩袍子，长靴踏在关岳已没了气息的头颅。眼神示意畜生先来舔他鞋尖上溅到的血。

    听着虎舌舔舐靴子时唰啦唰啦的声音，连夏心情这才大好。

    转头笑说：“对了向离，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噢，你问我蛊虫怎么取。…取不出来。怎么会取不出来？”

    应向离没有说话，连夏也丝毫不在乎。只抬手搭于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

    他低头欣赏了会老虎乖顺舔鞋的样子，又抬眼望着远处空中的某一点若有所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己突地噗嗤笑出了声。

    连夏边笑边感叹地摇头：“唉。你们呀…都是笨蛋。”

    他踩在尸体上微侧过头，眉眼弯弯地笑问道：“向离。你可知上一任教主缘何突然失踪，十年来下落不明？”

    应向离腰背板得笔直，眼前和刚才的事冲击得大脑仍是乱成一片。他不理解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

    沉默许久，低声道：“…他八成是死了。”

    连夏仍是笑：“这个自然。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死了。但你猜他为何尸骨无存，至今都无人能找到一点踪迹呢？”

    他茫然地望着男人嘴边噙着的笑意，又见男人夸张地挑挑眉还示意地向下呶呶嘴。脑子里闪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应向离空张着嘴，呆若木鸡。

    顿了顿，他艰涩地将那个可怖的事实说出。

    “他被，右使吃了…”

    被点名的那只畜生置若罔闻。

    巨虎终于卖力舔净了鞋尖让主人满意。此时，它正专心致志地舔起了尸体的脸。

    连夏低头左右看了看鞋底，然后将靴子踩在关岳衣袍上蹭了蹭鞋底踏脏的血迹。他头也不抬地懒洋洋道：“错啦，你只猜对了一半哦。”

    男人缓缓直起身。向来慵倦半眯的黑眸睁得滚圆。如脚下那只食人的残忍巨兽被血腥味引诱了一般，双眼迸发出奇异又艳丽的光芒。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看着应向离，语气无比平淡，脸上却满是盈盈的笑意：“楅衡的子虫有无数。但母虫自始至终只有一条。”

    “…你再猜猜，我是怎么将上任教主的母虫移到我身上来的呢。”

    应向离脑海一片空白，他只觉脑子像锈死烂透的车轮一样怎么转也转不动分毫。

    但眼前这个面皮陌生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个人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搭在紧实的腰腹上轻点了点。

    他点了点。又点了点。

    银质窄实的那方束腰被火把照的雪亮，指节在上敲得嗒嗒响。

    顿悟的这一刻，应向离的脸惨白如霜。

    所有血色霎时退的一干二净，他的脸像一张透明又单薄的纸。对方唇边的笑和那哒哒敲打着的手指在他脑中无限放大，扼住了喉咙掐断了呼吸。

    伴随着脚下咔呲咔呲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这一幕构成了他一生中最恐怖的画面。

    他几乎就要站不稳身形。

    他已经喘不过气。

    ……

    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并且还做梦了。

    梦里。他如往常般于甬道间穿行。

    腰悬弯刀，身姿挺直，不紧不慢。

    …噢，原来是在夜巡。

    转过弯，前方人声嘈杂。

    不应该的。戌时下钥之后，不应当有人在外随意乱走。

    心里如此想着。但梦中的他却不以为然。

    甬道越走越深，声音也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不同人的大笑

    到了源头处，他淡淡地向那间熟悉的石室扫了一眼。

    石室内人影幢幢，无数人打着赤膊围作一团。

    却有一个素白的女体突兀地夹在其中。

    前后三四个大汉热切地紧挨着她。她臀下有一个，身前有一个。就连头上也还有一个。

    许多人猖狂得意地大笑。那一张张恶心的嘴脸丑陋到令人发指，一只只下作猥琐的大手压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上摸来摸去。

    那一点娇小的女体被挤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也确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的脸庞被人影遮挡着看不清楚神色。

    可他却只是见怪不怪地将眼神收回。自若地继续向前去了。

    穿过大殿，来到后方那间主室。

    推开门。如往常那般，义父歪在右使身上等他。

    只是屋里多了一个人。

    赤裸的女体正跪在义父身前，头深深地埋在男人大敞的腿间。如瀑青丝流水般挂在削瘦的背脊，腰侧垂下的发丝随着动作来回扫动。

    他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着。

    义父仰面眯眼享受着。看到他来了，才摸摸胯间毛茸茸的脑袋。猛地使力将头摁了下去。

    许久后，义父长叹口气。

    她跪在义父腿间细致地埋头清理一切。义父则慈爱地拍拍她脑袋，示意她过去。

    于是她听话的来了。

    她膝行至自己身前。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垂眼，咬开了他的腰带。

    梦里的他完全没有拒绝也完全没想过拒绝，似乎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不起眼小事。

    他只机械地来回抽动，顶撞。

    她费力地大口吞咽。

    甚至于义父也起了兴致，从后复又骑上了她。两人一起前后款冬，挤着推着如一叶小舟翻卷颠荡。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快感。飘飘荡荡不知身处何方，身在何境。

    空虚，疲惫。冷到了极点。

    他好似失了魂魄，浑身上下都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他只觉得。他和义父都不似人。

    他们像畜生。

    画面再转。

    义父笑盈盈地为他端来一碟东西。

    他笑说：“吃吧。”

    于是他接了过来。他总是这样，从不会拒绝义父的话。

    他开始认真吃，大口嚼。

    只觉此物入口甜腥滑腻，口感说不出的怪异。

    可入了肺腑那些rou便化成一片滚热的岩浆，烫的他五脏六腑翻腾剧痛。那热流于四肢百骸间翻涌。如千百根针在扎他的血rou，一万张刀片堵住了他的喉头肺腑。

    他越吃越痛，怎么吞都吞不下。舌尖上尝的喉咙里咽的全都是血。

    可他还是那么努力的吃。

    一边吃，一边痛的泪流满面。

    吃完后。他笑着哭着问对方：“…这到底是什么？”

    义父看着自己，乐不可支地拍手大笑：“这是你最想要的。——我特意为你留的噢。”

    应向离醒了。却不是因为噩梦而惊醒。

    他跪在地上崩溃地剧烈呕吐着。

    一边吐，一边因为剧痛而无力地瘫软了身体。

    腥臭的胆汁夹杂着滚热血液于脸上纵横，口腔里满满都是酸辣呛人的血腥味道。浓烈呛人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没有去擦，因为完全失去了抬手的力气。只能任凭暖流源源不断地从嘴角从眼眶从耳孔从脸上一切能泵出血来的地方，顺着脸颊静静流淌。

    应向离闭上眼蜷缩着身子，真真切切地感受那刻骨的剧痛。

    后背上。

    千万条红丝疯一样地急速蛇行。它们匍匐于悍利的脊背之上张扬又肆意地伸展着身子，蠕动翻滚交错。

    无声地嘶叫，狰狞着来回撕扯蜷曲。

    于皮rou上开成一朵灿烂绝美的朱红千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