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脆弱中伸出的手

    夜色降臨，街頭車燈交織，為忙碌的一天譜上收尾的旋律。方懷謙回到家中，將外套掛在衣架上，煮了杯濃茶提神。忙碌一整天的他，思緒反而越發清晰。

    稍作調整後，他立即打開筆電，開始搜尋與劉薇前公司相關的商業資料。該公司名為「卓聯科技」，是一家中型科技廠商，主要聚焦在行銷顧問與產品代理業務。據傳，內部派系傾軋嚴重，且管理層常用法律途徑來防堵前員工帶走客戶或機密；因此，一旦劉薇真被鎖定為「洩漏機密」的目標，可能會面臨相當棘手的官司。

    方懷謙在瀏覽網路消息的同時，也翻找他私下保存的「人脈地圖」，嘗試連結可能的律師、或曾在卓聯科技任職、而對該公司內幕瞭解頗深的人。他將相關資訊記在記事本上，盤算著如何將這些資源整合，形成對劉薇最具威脅、也最具保護效果的籌碼。

    做完初步功課後，方懷謙看了眼手機，猶豫片刻，終於撥通了劉薇的號碼。她的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方懷謙考慮到她目前的情緒狀態，決定直接傳訊息給她：「劉薇，我想跟妳見面，談談妳前公司狀況。若妳願意，我能協助妳想辦法，但妳也要明白我的條件。妳若看到訊息，就回覆我。」

    他放下手機，預計要再處理點其他事務時，突然來電聲響起，依舊是那個陌生號碼——先前自稱劉薇朋友的小麗打來。

    「方先生，劉薇看到你訊息了。她想跟你見面，但現在不太方便講電話。她希望你能來我這邊，我家在民生社區附近，離你們公司不遠。」

    方懷謙微微一笑，「好，我現在過去。」

    台北的夜晚略帶涼意，方懷謙很快搭車抵達民生社區的一棟公寓樓下。根據地址，他上到四樓，一敲門，小麗就禮貌地把門打開，引他進入客廳。房子裝潢簡潔，客廳沙發上蜷縮著一名女子，正是劉薇。

    她看起來氣色不佳，眼圈微紅，臉上是掩不住的憔悴與焦慮。看到方懷謙時，她默默坐直身體，但神色顯得複雜：半帶期待、半帶自尊心的防備。

    「方懷謙……你終於來了。」劉薇開口時，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的顫抖。

    小麗很識相地找了個藉口離開客廳，讓兩人獨處。方懷謙在她面前坐下，目光沉穩地掃過她仍顯慌亂的臉龐。「我聽說了，卓聯科技要告妳洩漏機密。妳能跟我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嗎？」

    劉薇深呼吸幾次，似乎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開口時聲音微顫：「我離職之前，因為公司海外業務的拓展方向跟我想像的不符，我就自己做了些調查，也收集了一些市場資料，包含海外客戶名單和聯繫管道……」

    她苦笑，「這在公司內部算是『重資產』，卓聯高層一直很保護，不希望員工私自帶走。但我那時候覺得，公司管理層根本不願讓我發揮，如果我想往更高的職位走，就必須手上有真槍實彈。所以我用自己的方式，把一些資料複印帶走……」

    方懷謙眉頭微皺，「妳帶走了多少？而且他們怎麼知道？」

    「我沒帶全部，只是有些公司內部報告和客戶往來信件的記錄。他們肯定是發現了我的電腦cao作紀錄，再加上最近聽說我可能去外面找工作，就懷疑我會把這些資訊賣給對手……」劉薇眼中泛起不甘的淚光，「我只是想保護自己，也想為下一步的履歷或計畫留條後路……現在反而被抓住把柄……」

    方懷謙聽到這裡，已大致掌握實情：劉薇確實做了違反公司規定的事，但不見得到「一定會被定罪」的程度。問題在於卓聯科技若要動用法律或資本力量，官司絕非她一個人能對抗的。

    他緩緩開口：「妳現在最需要的是法律支援，還有一個能夠保護妳、不在意妳帶著『爭議』履歷的未來雇主。很巧的是，我正好有一定管道。只不過……」他頓了頓，用銳利的目光注視她，「妳得先答應，若我成功幫妳脫身，幫妳再找到更好的機會，妳不能輕易背離我，懂嗎？」

    劉薇聽了這話，微微顫抖，眼裡閃過一絲抗拒又隱約的渴望。「你又想像上次那樣逼我就範嗎？給我看似優渥的條件，然後最後才知道，我只能做你的棋子……」

    方懷謙並沒有急著否認，反而低聲笑了笑，「是的，我不否認。妳想要的是保命、保工作前途；而我想要的是一個對我言聽計從、且有利用價值的夥伴。話說回來，這也不算什麼壞交易，不是嗎？至少我不會把妳的未來堵死。」

    劉薇苦笑，脆弱的自尊心與現實壓力在她心裡拉扯。「我…我現在也沒什麼選擇。方懷謙，你只要幫我擋下這場官司，讓我有機會在下一個公司重新開始，我……」她咬住嘴唇，似在努力壓抑情緒，「我就答應你一切條件，但你不能再故意壓低我的身價，也不能把我當成無法反抗的奴隸……」

    方懷謙心中暗笑：她所謂的「奴隸」，其實是在意自己表面上的尊嚴。但眼下她已經無可奈何，自己只要稍加施壓，便能掌控她更深層的順從。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妳連最基本的人格都喪失。畢竟，我需要的是能替我辦事的能手，而不是毫無靈魂的工具。妳懂我的意思嗎？」他聲線沉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

    劉薇沒有再多話，只是輕輕點頭。也許在她心底仍有排斥，但更多的是對此刻安全感的渴望——即便這道安全感帶著「算計」的味道，也是現在的她所必須依賴的。

    「我明天會去聯繫幾個律師朋友，順便挖掘卓聯內部可能怕被翻出來的黑料。若能跟他們談判，用互相傷害的方式逼他們收手，對妳最有利。」方懷謙站起身，帶著勝券在握的神情。

    劉薇順著他的動作，也站起來，卻略顯狼狽地垂下頭，仿佛在向自己的處境低頭。「謝謝你，我……」她欲言又止，最終只說：「我會配合你。我知道你要的不只是錢，還有我的絕對支持。」

    方懷謙微微一笑，上前兩步，離她更近了些，「放心，我會讓妳相信，跟我合作不是壞事。況且，我計畫把妳引薦到盛天科技，那裡的待遇只會比之前更好。」

    劉薇愣了一下，「盛天科技？就是那家新創？我……這麼快就能去面談嗎？他們不會在意我的麻煩？」

    「只要我幫妳搞定這場官司，他們就不會知道妳的糾紛。我自有辦法。只要妳乖乖聽話，這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走。」方懷謙的話宛若黑夜裡的誘人低語，使得她忽然覺得，或許還能重見天日。

    臨走前，劉薇情緒稍微平復，看向方懷謙，欲言又止。「上回跳槽的時候，你對我……的掌控手段，我沒辦法再承受一次那種心理折磨……」

    「這一次，我會用更溫和的方式，當然，前提是妳別跟我作對。」方懷謙從她眼中看出仍殘留的恐懼，也隱隱映出一絲複雜——抗拒與依附的交織。

    她深吸一口氣，終究選擇默默地低下頭。「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