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祈的煩惱

    清晨時分，方懷謙準時抵達「靶眼人力」公司。經過前陣子的繁忙與暗中斡旋，他在盛天科技及卓聯科技間取得了不小的收穫。表面上，一切似乎步上正軌：劉薇開始展開她的新職場生涯，方懷謙也在業界聲勢漸漸擴大。

    然而，人際關係與職場的暗流遠不止於此。公司內有許多同事、各懷心事，各自的際遇可能在不經意間與方懷謙產生交集。這天早上，他剛坐到辦公桌，就見同事小祈端著一杯咖啡，探頭探腦地朝他這邊張望。

    「方哥，早啊。」小祈彷彿想開口又猶豫，端著咖啡的手微微顫抖。

    「早。」方懷謙抬頭，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心想：小祈似乎有些心事。在這公司裡，小祈向來給人活潑開朗的形象，但最近她時常面帶憂慮，看起來心神不寧

    小祈是公司裡的年輕獵頭顧問，約莫二十五、六歲，個頭不算高，留著俐落的短髮，平時臉上總有陽光的笑容。然而，近來她好幾次在茶水間或休息區悄悄嘆氣，甚至有些時候被同事撞見她躲在走廊盡頭講電話，神色緊張。

    方懷謙伸手示意：「小祈，過來坐。」

    小祈看了看四周，同事們大多剛開機、準備處理文件，沒什麼人注意。她猶豫了兩秒，終於走到方懷謙桌前。「方哥，你……這段時間應該很忙吧？」

    「還好，剛處理完一個案子。怎麼了？有事想跟我說？」他微微抬起頭，掃視她神情。

    小祈緊抿嘴唇，像是鼓起勇氣才開口：「能不能……中午一起吃個飯？我有些話想問你。但……別讓其他人知道，好嗎？」

    方懷謙敏銳地發現她語氣裡帶著壓抑，便點頭同意：「好。那就中午下班時，我們到附近的餐館？」

    「嗯，謝謝。」小祈露出一個感激但勉強的笑，便匆匆回到自己座位。方懷謙看著她微微駝背的背影，心想：她似乎遇到不小的困擾。

    整個上午，靶眼人力辦公室裡如常運轉。老闆劉總在開例行會前突然收到一則訊息，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匆忙打了幾通電話後才進會議室。會議中提及的內容主要是「最近業界的一些人事動向」以及「幾個潛在大客戶」——可方懷謙聽出，劉總在講話時顯得心不在焉。

    與此同時，一名名叫阿海的男同事似乎也有些異常，時不時看著手機，眉頭深鎖。方懷謙正關注這些細微跡象，想猜想是否又有什麼機密交易或人事變動在醞釀。

    不過，他並不打算一一追問，因為他自己正準備著更多後續計畫，包括如何觀察盛天科技內部的最新發展，以及下一步要把哪些關鍵人才送進哪家公司。這些，都是他關注的核心。至於小祈的問題，就等中午再問清楚。

    中午時分，方懷謙和小祈到公司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這裡是一家巷弄裡的老店，裝潢簡單，平日客人不多，倒適合私下交談。

    兩人點了簡單的餐點後，小祈先開口：「方哥，你在這行做得久，應該見過很多人際糾紛……包括感情上的，也包括家庭的……對吧？」

    方懷謙聽到這開場，微微一愣，「嗯，確實見過不少跳槽、或因私人因素想換工作的案例。妳為什麼突然提這個？」

    小祈抿了抿唇，神色猶豫，最後像是下定決心：「我……最近家裡逼得很緊，說我年紀不小，叫我快點結婚，還幫我安排相親。可我現在根本不想談婚事，又……」她咬了咬牙，語氣中帶著掙扎。「我其實有個交往對象，可是家裡人不認同……他說那個對象不怎麼樣，認為對方家裡沒背景、收入也不高……」

    方懷謙思忖：原來如此，家庭對結婚的壓力、加上個人感情的矛盾，難怪她最近心神不寧。

    「妳自己是怎麼想的？」他問，語調依舊維持冷靜。

    小祈深呼吸：「其實……我不介意跟現在的對象慢慢來，等我們都更穩定後再談婚事。但是家裡一直施壓，還找了另一個所謂『優秀男生』給我認識。我真的很怕這樣被逼著見面，會鬧出很多不愉快……」

    方懷謙點頭，大致了解她困境：「那妳想找我聊，是希望我給妳怎樣的建議？或者……幫妳說服妳家裡？」

    「我知道你有門路，也認識很多各行各業的人。我現在對婚姻沒把握，更別說家裡替我選的那個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我也不想跟家裡撕破臉……」她越說越急，口氣裡滿是無助。

    方懷謙看著小祈的表情，想起她平時在公司裡雖然開朗，但其實說話做事都帶點小心翼翼，似乎很在意他人目光。面對家庭壓力，她大概連拒絕的勇氣都欠缺。

    「小祈，妳有沒有想過，用更柔性的方式跟家裡溝通？例如暫時答應『去見面』，但不一定要跟對方發展？」他先提出常見的妥協路線。

    小祈神色苦澀：「我想過，但怕踏出第一步就被家裡逼著『快結婚』，然後更難收場。」

    方懷謙點頭，表示理解：「那妳跟現在的男朋友感情穩固嗎？」

    「我們算是穩定交往，可是……他目前職場也不太好，工資不高，家裡又沒什麼背景。說白了，我爸媽就是嫌他『門不當戶不對』。」小祈語氣裡帶著難堪。

    方懷謙沉吟，心想：這確實是常見的家庭反對題材，但以他的工作性質，若能找個機會讓小祈的男朋友跳槽到更體面的公司，收入提高，或許也能帶動家裡對他的認可。

    「我倒是有個想法……」他緩緩開口。「如果妳真的想繼續跟男朋友走下去，我可以幫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機會。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祈眼眸一亮，但又露出猶豫：「方哥，你的意思是幫他『包裝』一下，再推給某個客戶公司？可是……他能不能上？我怕他能力還不足……」

    方懷謙不疾不徐地解釋：「這就得看他本人的條件與潛力了。若他真有心上進，我們可以先協助修改履歷、輔導面試。只要成功進入一家還不錯的企業，他的職場前景也就更好，妳家裡的反對聲音可能也會小一點。」

    小祈聽到這，似乎看到了希望，連忙拉住方懷謙的手臂：「真的可以嗎？方哥你願意幫我……呃，幫他？」

    方懷謙微微一笑，將她的手   gently   拂開，語調依舊冷靜：「先別太高興。我只能說試試看。妳若想讓他進階，得先讓我看看他的履歷、背景，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客戶願意接收。這畢竟是市場行為，不是我一句話就能保證成功。」

    「我懂！真的感激你，方哥，我會讓他好好準備！」小祈顯得興奮，也從方懷謙眼裡看到了他願意伸出援手的誠意。

    方懷謙輕敲桌面，提醒她：「不過，我有個條件。這件事只能私下進行，不要跟公司裡其他人到處說。我可不想把我私人幫忙的狀況鬧大，否則同事們會有很多聯想。」

    「我懂我懂，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小祈連聲保證。

    午餐過後，兩人回到公司，方懷謙交代小祈：「妳先跟妳男朋友聯繫，讓他把履歷做好，送來給我。我會幫忙看看有沒有機會。先別報太大期望，因為我得確定他是否具備足以說服企業的條件。」

    小祈面露感激之色，說了幾聲謝謝後，才回到自己座位。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顯得精神不少，不像之前那麼憂鬱。她甚至做事效率大增，似乎因為有了目標和希望。

    方懷謙看在眼裡，暗想：若真能替小祈的男友找到合適跳槽機會，倒也算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他也想到，幫同事搞定私人問題，可能在日後也能換來一些關鍵時刻的協助。對他來說，這也是一種人際投資。

    下午接近下班時，方懷謙正要收拾桌面，突然看到一則陌生號碼傳來的簡訊：

    「方先生，我是阿海。能不能請你等一下留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聊聊，關於公司老闆和某個合作夥伴的問題……」

    方懷謙微微挑眉：阿海是公司裡另一位獵頭顧問，平時跟自己沒太多交集，只是例行性地在會議上打過照面。如今他居然私下傳訊息，還提到老闆與某個合作夥伴，看起來事情不單純。

    方懷謙回：「好，我等你。」

    傍晚時分，大多數同事陸續下班。方懷謙假裝還有文件沒處理，在位子上繼續敲打鍵盤。大約六點半左右，阿海拿著一個資料夾，默默走到他桌邊，神情凝重：「方哥，謝謝你願意等我。」

    「你想跟我聊什麼？」方懷謙直接切入主題，觀察著阿海的神色。

    阿海緊張地咬了咬下唇，望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小聲道：「能不能換個地方，辦公室可能不太方便……」

    方懷謙站起身，示意他跟自己到茶水間。兩人站在角落，阿海才緩緩開口：「你也知道，咱們公司除了幫客戶找人才，有時也會接一些『特殊』的委託。最近老闆好像牽線了一個比較灰色地帶的產業，對方開出很高報酬，想挖某些技術人才……可我聽到些風聲，那家公司背後似乎不是什麼正當企業，甚至可能涉及洗錢或地下金融……」

    方懷謙聽得微皺眉：劉總有時候的確會接一些「邊緣案子」，但通常也不會太高調。這次居然鬧得連阿海都聽到消息，恐怕有更大的問題。

    「你怎麼知道對方有問題？」方懷謙問。

    「我有個朋友在該公司下游供應鏈工作，私下提醒我那家公司『財源』來路不明，曾被查到海外資金走向不透明……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違法，但看起來風險很大。老闆卻好像很心動，因為對方給的獵頭費可能是平時的兩三倍……」阿海表情凝重。

    方懷謙暗暗思忖：劉總或許為了高利潤，打算鋌而走險。若真出事，不但公司名譽受損，員工甚至可能被波及。

    「所以，你想找我，是希望……」方懷謙話未說完，阿海就補充：「我是擔心老闆瞞著我們，已經在進行『人選蒐集』。如果真的被捲進違法紛爭，我們這些顧問也難脫關係。方哥，你跟老闆關係比較近，能不能想辦法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接這案子？」

    方懷謙想了想，若這筆委託真的來自不明資金的企業，一旦出事，公司恐怕吃不消。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打聽一下。不過你最好保密，別把這事情告訴其他同事，免得引起恐慌或走漏風聲。」方懷謙吩咐。

    阿海鬆了口氣：「好，那就拜託你了。我不想跟老闆直接攤牌，怕自己位置不保……」

    方懷謙點頭。看著阿海離去的身影，他心裡閃過許多盤算：若老闆真的接了這筆灰色委託，該如何應對？他要不要插手，或乾脆保持觀望？如果處理得當，也許能在公司內取得更大話語權，若處理不當，一旦出事，自己恐怕也會受影響。

    當天夜裡，方懷謙沒有急著去找劉總問清楚，而是先聯繫了一位在金融圈的熟人，側面詢問該「灰色企業」的背景。然後，他又思考小祈的事情——幫她男朋友換工作，只是舉手之勞嗎？若能成功，對小祈而言是天大的恩情，但對他而言，則多了一個受他人情約束的人脈。

    至於盛天科技那邊，暫時進入一個「相對穩定」的階段，但方懷謙隱約感覺，那裡的派系鬥爭仍在暗中醞釀，等到劉薇正式上任並拿到項目預算，必定會再次掀起風波。

    想到這方懷謙不禁苦笑：自己身邊的棋局越來越多，每一塊都涉及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利害、甚至更深的感情糾纏。

    「好，先把這些資訊整合一下。順勢而為，才能在合適的時候出手。」方懷謙暗自下定決心。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在陰暗角落裡布局，等到時機成熟，才能一擊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