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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却回答:“我眼睛不好也没耽误我锻炼身体,我看着可比你硬朗。” 先前的人很不服气:“我那是得了坏病,不然咱们比比看。” □□的同志问站在外头的警卫员:“里头是黄老?” 警卫员点头,相当耿直:“你们没说不让人进去。” □□的同志头痛地挥挥手:“行了,算了,你进去说一声吧。就说请了大夫来,给他调理睡眠呢。” 那警卫员应了话进门,里头不多时就传来响亮的声音:“我睡得挺好啊,不需要搞什么。” 林斌懒得扯,直接推门进去,瞧见老人的脸时,他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全是笑容:“原来是你呀。我吃过你的水芹菜拌香干,孙卫泽拿给我吃的,可好吃了。我看你种菜的水平不错,咱们可以交流交流经验唻。” 老石冲那位黄老点点头,然后朝林斌笑:“你最近种了什么呀?现在空心菜可嫩了。” 黄老退出了病房,将狭小的独立空间留给他们。摸着良心讲,这病房可真不怎么样,晒不到太阳,外头太阳那么好,里头却是阴沉沉的。 老石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念了一声:“没事,我要出去走走,只要有人跟着就行。” 林斌开始叹气,然后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李老先生说话,到了最后他才来了一句自己的点评:“你就别怪他了。我觉得他也不好过。很辛苦的。” 老石半晌不说话,到末了林斌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间冒了一句:“我懂,他要维护权威嘛。” 林斌正色道:“他这个维护权威可不是为了他自己。高处不胜寒,其实他特别辛苦。但是没办法。你看当初老蒋跟小张,其实老蒋也未必想逮小张。不过他要是由着小张,那他的位置也没办法坐,里头也要乱成一团了,根本压不住。” 赤脚医生苦口婆心地跟老头子分析,“你想,那是什么时候?那时候咱们刚遭遇了自然灾害,情况可不好了。自古大荒大乱,国家还没太平几年呢,只要有人存了心思,搞不好就是一场揭竿起义。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可是咱们没有乱,您老人家自己琢磨琢磨,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想那样,可要是他不那样的话,说不定早就乱起来了。” 因为有老虎压着,所有人都信服老虎,所以即使有意见,即使情况不好,大家也勒紧裤腰带,没想着要造反的事。 那会儿苏联又在国际上针对中国,想把中国变成他的小弟,我们不答应,人家就翻脸。 摸着心讲,那会儿可真是内忧外患,一触即发。无论如何他都要压下去,不管对的错的,只要有人冒出头来挑战他的权威,他都必须得按下去。 一个起了头不摁着的话,后面会接二连三都冒出来,到时候里头就全乱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有那么简单啊,一不小心就搅烂了。那个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乱,就算是一床大被盖下来,也得紧紧地捂着。 “我觉得他怪不容易的。”林斌叹气,“老蒋还能指望美国人,他不行,他什么幻想都没有,就只能自己撑着。你就别怪他啦,他都说没什么人敢跟他讲真话了。他老讲等他把事情做完了,他就可以安心地死了,都在讨人嫌。” 林斌说着,眼睛红了,赶紧侧过脸。 老石脸上的表情复杂莫测,隔了半天,他冒出一句:“我得了癌症都还没死呢,他说这话干什么?他死了,担子要交给谁呀?人都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除了他自己撑着还有谁?算了,我也有错误,我没顾全大局,我就想着自己要说真话。忘了不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能说的。这个怪他,他以前从来没讲过不可以。 不过要说起做错事,我这10年好好反省了,我自己做的错事也不少。我还错判过公案,杀错过人。真要算起来的话,人家也该从地里头爬起来找我算账。可我也只能说一声,我真不是抱着私心。 你跟他讲,以前他老害怕我造反。我从来没造过他的反,以前不会,今后也不可能。我也没里通过外国,我瞧不上那些事儿。家庭生活我会处理好,既然早就离婚了,那就把手续办好了,我不拖累人家。还有就是,我本来就是农民,我现在还打算继续当农民。 哪一天,真有人打进家门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招呼一声,我就不含糊。除非这个,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兵。” 说着,他慢吞吞地下了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头翻出几个笔记本,递到林斌面前,“这个你拿着,他要愿意看就看,要是不想看,烧了也拉倒。这是我这些年学习反思积累出来的经验。我也没什么会做的事,要是这点儿经验能派上用场最好,派不上也没什么。我不让他为难,我不会大张旗鼓地搞什么东西的。我养养鸡种种菜,挺好。” 林斌到底还记得自己工作职责之所在。尽管老石强调他不需要人调整睡眠,他现在没什么烦心事,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天亮,小林大夫还是尽心尽职地给他进行了体检,连他肚子上的造粪口都仔细看了一回,确保伤口好好的,他才敢回去汇报。 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林斌再进门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晚饭的点。 老人只听他汇报了几句,就点点头招呼:“吃饭吧。” 林斌不敢多说话,赶紧上桌扒饭。他吃饭香,感染力极强,没胃口的人瞧着他的样子都会觉得肚子饿。 老人也看着他的吃相,勉强吃了大半碗饭,然后怔怔地发呆。 林斌小心翼翼:“要我念吗?” 老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沉默不语。 隔了半晌,他才又问了一句:“黄老跟他讲话?” 林斌点头:“是啊,我看他们好像还蛮熟的。” “怎么能不熟,他的参谋长哎。” 老人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然后疲惫地挥挥手,“算了,跟他们讲,都不要再审了。审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莫须有的罪算不得罪。要真有罪,那也只能说明人家高明,被坑了也活该。” 他没说主语,林斌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被坑了。旁边的工作人员立刻领命,赶紧过去安排了。 女工作人员问了一句:“那工作怎么安排?” 老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半晌才冒了一句:“既然是他的参谋长,那就跟着他呗。不要再闹腾了,不要平反了一批又打倒一批,个个都说委屈,个个身上都不干净。不要再打了,要团结,不团结是不行的。” 他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几句,反复强调的意思就是不要再翻旧账。真翻起来,谁都不清白,何必又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林斌与女工作人员对视一眼,谁都没吭声。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