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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烧漏了。”陆金山打趣他。 “怎么样?”付春深并不放心,他探着身子,去看大爷的鼻子。 “淌血了。”大爷狠狠的吸了一下,含糊的说着。 “等等。”付春深去拿了盆子,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手巾一点一点的给大爷擦鼻子。 好一阵子,两个人才忙活完。 并排躺在床上,付春深灭了那盏灯,屋子里渐渐恢复了黑暗。 大爷没睡,他睁着眼睛,看着付春深的后脑勺。 付春深也没睡,但他心里不舒服。他虽然是个骗人的。 但对陆金山,他是朋友之情。 这人,有才,又胸襟,偏偏,没有多少时日了。 陆金山这个样子,恐怕再过几日瞒都瞒不住了。 付春深也想离开。 那日,陆金山对他说。 初雪,就能放他走。不过,他要帮他两件事,一件,瞒着老太太和陆银山。 第二件,他没说。 可他,就是不忍心。 老太太这几天来了好几趟,他们两个配合着,老太太还当儿子真的好一些了,说要去庙里拜菩萨呢。 “大爷,总这么瞒着……我怕”后面的话付春深没说,他有些说不出来了。 “是啊,总是要知道的。”大爷幽幽的说着,他干枯的手搭在付春深的肩头,拍了拍。 “我也怕啊,怕我死了,我娘受不了,银山那孩子,什么都自己撑着。”陆金山叹气。 “活着,是拖累,死了,更让人烦心。” 一时之间,二人无话。 大爷一宿没睡,一直到天亮。 第6章 亲吻 秋风起,落了满院子的叶子。 最是人间枯黄的时节。 只不过半月。 陆家大爷终是不行了。他吐的越来越频繁,药也是,血也是。一张本就清瘦的脸迅速塌了下去,两侧颧骨高耸,眼眶深深陷着。 连说话都费劲了。 老太太哭的眼睛都模糊了,她整日的攥着大爷的手,紧紧的抓在心口,仿若那就是最后一丝念想。 她的儿,她的儿啊…… “金山,金山,岁岁平安……”她坐在大爷身边,连着三日都没合眼了,只嘴里囫囵的叫着名字,透着婆娑的泪眼,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陆金山。 “娘,别怕。”大爷连反握老太太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哀哀的劝着。付春深站在一旁,他也几日没睡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父母早去,那种割心之痛,他最清楚。 手里端着药碗,轻轻的抖。 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即将面临生死离别的老人。 都过于苍白,他们都知道,大爷,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又或者,就这几日。 “快,喝药了。”老太太虽哭着,但事事留心,见付春深端着碗,忙接了过来,她仔细的吹凉了,喂到大爷嘴里。 干裂的嘴唇碰在白瓷勺子上,深褐色的药汁毒蛇似的蜿蜒在大爷的嘴边。 他真的,咽不下,勉强喝了点儿,便是一阵干呕,人都没了力气,只能躺在那里,干倒着气。 “喝啊,儿,喝了就好了。”老太太边说着,边抹了把脸,她颤着声儿,想再喂大爷喝一口。 大爷强忍着,张了嘴。他不想老太太伤心,食管都抽痛着,勉强用舌头压着药,算是喝了。 然而,这边药都没咽下去,大爷的鼻子潺潺的,两道血水就淌下来。 根本堵都堵不住的那种。 丫鬟们忙拿了脸盆,用帕子堵着陆金山的鼻子。 老太太再也受不住了,头发都大半白了的老人,抹着眼睛走出去,手抵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嚎啕大哭。 小巧的银镯子撞着树,捶在屋里人的心上。 付春深眨巴着眼睛,把泪**着回了眼眶。 他心疼大爷。 这人,什么都自己扛着,不肯让老太太知道,瞒着陆银山,但凡能不透出去的,都藏的死死的。 可,偏偏…… “娘!”院子里人仰马翻的,是陆银山带着人回了家,他前几天去剿匪,刚忙完,便听大哥病又重了,急匆匆的跑回来。 老太太说不出话来,通红了双眼,指了指屋子,让他自己进去。 卢凉早就跑进去了。 陆银山进了屋,看向大爷。 才小半月,他大哥已经瘦的脱了相。 “二爷,大爷喝不进药……”老太太的贴身丫头急的不行,见陆银山进来,忙说道。 陆银山一招手,身后几个亲兵上来。 “按着大爷,灌也得灌进去!”他性子莽撞,一时也乱了分寸。 卢凉就呆呆的站在床前,亲兵从他身边过去,撞了肩膀也没反应过来。 目光,如死灰一般。 陆金山,真的,要死了吗? 几个人压着大爷,陆银山拿着药碗,不管他哥挣扎,强掰着大爷的下巴,细细的灌进去。 “唔……银山……我……” 大爷喝不进,光是药进了嘴,胃里都**着跟着往上反,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药汁子却吐不出来,陆银山兜着他大哥的脸,生生把一碗药灌了进去。 陆金山时而作呕,都被他捂着嘴巴,硬生生的压住了。 “大哥,没事了,没事了。”过了好半天,陆银山等大爷不再往上反呕,才松了手。 陆金山额头上都是汗珠子,整个人脱了力,再动不了了。 “你们一个个的,瞎了眼吗!都瞒着!还有你!”陆二爷看着一屋子人,目光落在付春深身上。顿时火冒三丈,他怨大哥瞒着自己,也怨这个新嫁过来的小嫂子,和大哥合着伙,蒙着他这个傻子。 付春深无力辩驳,他低着头,任由陆银山拎着他的领子。 “银山,不怪他……是我……”陆金山强打精神,他知道二弟速来鲁莽,怕他做什么过火的事儿。 “大哥!你怎么能!” 陆银山松了手,蹲在地上,按着脑袋狠狠地搓了一把。 大夫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个,中医西医凑了个齐全,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治不了。 只有个上岁数的老大夫颤颤巍巍的递了一张单子上来。 “二爷,虽不能治,但这方子能缓和大爷的病情,若照顾的好,一年半载还是有可能的。”老大夫说完,把方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赶紧又退回去了。 陆银山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走啊。这军爷手里有枪,一院子的亲兵,哪个能跑! “都滚吧!”拿着方子,陆银山烦躁的摆了摆手。 他知道,再怎么逼迫也没有用了。 丫鬟们撤了被褥,给大爷换了衣裳,擦了身子,就都退下了。 陆银山就蹲在屋里,老太太依旧在屋外,小声的哭着。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