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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来晚了,不过幸好还赶得上。”他温和地笑笑,眼睛不自觉看向邢路远。 沈桥看起来风尘仆仆,面色苍白,下巴上有少许杂乱的胡渣,最扎眼的,是额头上贴的一大片纱布。 邢路远扭开头,拒绝和他目光接触。 “不晚,没料到你还会来。”陈小茜站起来招呼他,“你还好吗?吃饭了吗?” “还好,吃过了。”沈桥也不多说,径自给瞿晓东上了一炷香,然后走到人群里。路过邢路远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到了他斜对角的沙发空座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坐着听亲戚朋友们家长里短地唠叨。 邢路远一直没敢看沈桥,却能感觉到沈桥一直在看着他。这让他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但是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到,大家就相互告别,四散离去了。有顺路的就相互拼个车,结果落单的竟又只剩下邢路远和沈桥。 “小远打算怎么回去?沈桥你开车了吗?”陈小茜问。 “没有。打车吧,这附近应该还容易拦车。”沈桥说,“对不住,你们什么时候带东子回K县?下葬的日子定好了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过几天晓东的大舅会载我们一起回去,之后的事情你们不要cao心了,以后得空来看我们就好。”陈小茜说,“我不和你说了,按规矩我现在得马上去睡觉,不然晓东会不放心走。再见吧。” 邢路远和沈桥赶紧与她告别,离开了。 两人前后下了楼,并肩往小区门口走去。 邢路远觉得有些尴尬,想问问他头上的伤怎样了,但又觉得不应该有太多牵扯,索性一句话不说大步往前走去,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沈桥在后面叫了一声“小远”,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邢路远吓了一跳,他迅速甩开沈桥的手,往前跑了好几步,才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却看到沈桥站在那里摇晃着走动了几步,扶着电线杆就呕吐了起来。 邢路远没想到会变这样,连忙跑到他旁边,一下一下地抚他的背,另一手从包里掏纸巾。 沈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那不住呕吐,却只能吐出水和胆汁。 好半天沈桥才吐完,尴尬地说:“小远,我只想说你别走那么快,我想吐……额,已经吐了。” 邢路远无奈地把他扶起来,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我哪知道,还以为你又要耍流氓。” “我……”沈桥一句话没说完,推开邢路远,又吐了起来,但是这次只是干呕,再也吐不出东西了。 “刚看你坐那儿一点事没有,现在是怎么了?”邢路远从包里翻出半瓶水递过去。“你不是说吃过饭了吗?怎么吐出来全是黄胆水?” 沈桥接过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这才缓过劲来:“确实吃了,但是路上都吐了。”站着缓了好一会儿,他说:“走吧。” 邢路远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还是扶住了他:“帮你拦个车?你回哪里,城北的家么?” 沈桥“嗯”了一声:“对不起小远,我想你也猜到了,那套房子没有卖,我上次是骗你的。” 邢路远没有说话。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沈桥又呕吐起来,把刚才喝下去的水都吐了,甚至一下子站不住跪到了地上。 “诶你……地上脏,”邢路远连忙去拉他,好不容易把他扯起来,“你这样子能回去吗?你家里有人吗?” “没人,”沈桥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不行了小远,让我缓一会儿,头真的很晕。” 邢路远只好蹲在他旁边,无语地看着他。 (二十七) 过了好久,沈桥终于能站起来了。邢路远扶着他站在路边,打到了一辆出租车,把他扶进后座之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然后报了沈桥家的地址。 沈桥看向他,眼神中有一丝受宠若惊。 “你不要想多,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死在路上,送你回家安顿好之后我就走。”邢路远淡淡的说,“苦rou计没有用的,我不会再吃你套路。” “这次真没有套路你,以后也都不会了。”沈桥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小远,我很高兴。” 两人坐在车上,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想着心事,默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邢路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的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没想你爸爸下手这么重……” 沈桥依然闭着眼睛,他摸索着抓住邢路远的手。邢路远挣了一下,却没用力,似乎是怕动静太大惹得他又要呕吐,只好任由他握着了。 “没事的,医生说这几天会头晕呕吐都是正常的,很快能恢复。”沈桥把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攥在胸口,嘴角带着笑。 “其实傍晚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可能下楼的时候有点急,怕跟不上你。” “我爸没有下重手,你别担心。这不是他打的,我是他亲生的,他再生气也不会往我脑袋上招呼,是我不小心撞到他的仿古花架,被他那盆宝贝海棠砸的。” “那天被你赶出来之后,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办。” “后来陈小茜说,是个男人就用行动说话,别逼逼。” “她说的很对。” “我总是说得太多,做的太少。” “我当天开车回了S市,爸妈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我回家了特别高兴,但是很快就不高兴了。” “其实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我爸的高血压,不过横竖都要说,长痛不如短痛,像以前那样逃避总是不行的。” “他只是踹了我一脚,不重,但是花盆掉下来了,他们也没料到,看到我头破血流的赶快送了医院。” “医生说死不了,只是脑震荡,过几天就好。” “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医院,我妈这两天还一直在照顾我呢。” “不过他们还不肯和我说话,再过些日子应该会好。” “你看,其实事情也没那么难,是我之前太怯懦了。” “这几天头晕得很,脑子却感觉比之前五年里都清楚。” “小远,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做,与你有关,但说到底都只是为了自己。” “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再离开你了。”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一点时间。” 邢路远感觉到了后视镜里出租车司机探究的眼神。 他不能说完全没有动容,但依然不知所措。 再没有人说话,车子安静地在深夜通畅的街道滑行。 一个个掠过的路灯,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二十八) 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