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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冬,风枯百草,已是瀚海阑干百丈冰,早不适宜大军出动,难道是为了报此前攻城之仇? 大战在即,颜铮若是寻常镇抚司千户,自然毫不相干,当即避走。可他是颜家子,曾经的阳关守将正是他父。多少同袍亲友死在狄人手中,朝中的内jian已被他捉出,战场的血仇呢? 还不等颜铮说要跟着出战,又有兵士来报,“镇抚司有密信送抵阳关,指明呈于阎大人。 虽都是密信,也有明路暗路之分,明路之信不忌利用一切通道最快送达收信人手中,暗路之信则不仅内容机密,通信本身也不可泄露。 既是明路信,颜铮也无需避开钟通,他当即接过,只见信上的契印正是左靳专属。 拆开卷纸,字条上只有一句话:“十一月初四,顾青仙逝。” 颜铮呆看着仙逝二字,不明白金钩铁划这两字是什么意思。他将这利刃般的几笔翻来覆去滚了无数遍,一笔一捺一个点都刀刀入骨,他来者不拒,一刀无觉再来一刀,然他就是不识这刀笔组成的意思。 钟通唤了颜铮数声,颜铮仿若未闻,他指尖颤抖细细折起密信,贴着心口塞入怀中,神情如常举步向前。 他行了两步,钟通突然冲上来紧箍住他的双臂,冲着他喊。 颜铮看着他口唇张合,神情惊恐,夸张得好像条鱼,他却什么也听不见,直觉十分好笑。 他勉力抬手在眼前一挥,想要阻止这可笑景象,却发现有鲜红液体一滴滴,一串串,落到他手上。 颜铮抹了把口鼻,一手的温热,淋漓而下。 他有些发懵,这是谁在流血? 他终于听见钟通在喊,“快传军医,照顾好千户大人。诸将随我登城守卫!” 狄人攻来了吗?杀了赤狄王,他才好回京。大人在京中等他。 第77章 归家 彻夜血战将墨空染成泛红的玄色,天将亮时,启明星微闪于天际。 集八部之力猛攻,阳关不过一夜再度失守,然而关口从来不是唯一防线,武威大营数万大军浩荡而来。关口能顶住一夜,待大军到来,便是尽了职责。 钟通与剩下的人马撤退并回武威军中,暂作休整。 他看向身侧之人,颜铮目光冰冷浑似阎罗,鏖战一夜血中捞出,这人绝不是什么镇抚司出身,他怎得从未在大启军中听过这号人物? 狄人的兽角呜呜传来,天地苍凉,武威军战鼓擂起,如雷声滚滚,决一死战的时刻随黎明到来。 两军这才开始真正交手。 有亲兵递上弓箭长刀,给钟通等人替换手中残破兵刃。轮到颜铮,他背倚残垣,闭目开口,心中已再无顾忌,“要一把强弓,越强越好;一杆长枪,亦越长越好。” 钟通看向呆愣着的亲兵,发令道:“去,禀报司库,问他要一把震天弓,一杆一丈威,就说我要。” 月影退去,换作无数晨星闪耀,天边蓝白交错,再有片刻朝阳亟待跃出。 武威大军墨甲长槊,槊尖无光,排作黑森林一般,上千紧握马槊的骑兵,领头冲向狄军,重槊扎入嘶鸣战马,刺穿狄人铁甲rou躯,脏腑被拉出,血rou横飞。 骑兵过后,撼天动地的杀声重回大漠之上,两军在旷野上无遮无避拉开厮杀。 颜铮脱去厚重战甲,白袍上阵,于千万人马中醒目异常。 钟通瞪目,“你疯了?不要命了!” 颜铮眼神清澈似大漠碧空,看着比钟通还要清明,“我今日原该服斩衰。“ 斩衰者,五服中最重丧服,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钟通赫然明白了颜铮收到密信因何失态,是家中至亲亡故。 颜铮手握震天弓,横搭箭矢,五只穿云箭瞬间飞落敌营,阵前人挡过一箭还有一箭,两名狄将遭当场射杀。 数万将士亲见,俱为之震。 众人尚未及反应,颜铮已将一丈威缠紧在手腕之上,于前军中策马飞驰。 他仰天长啸—— “卫我边关,杀!” 身后,千万大启男儿视死如归与他雄浑合声。 “卫我边关,杀!” 众人只见他直入无边敌军,长枪横扫,如入无人之境。 “来者何人?!”有狄将大喝厉问。 大启军中亦人人心内在问。 一丈威高举如擎天之柱,晨光下精钢枪头耀目难以逼视,接连三员敌将上前,均被颜铮刺落马下。 他白衣染作血衣,头盔被挑,生麻紧束青丝迎风而舞。 河西四郡,玉门阳关,直至西出千里,仍可闻一种枪法赫赫威名,这枪法使的正是一丈威! 颜铮挥枪向日,一丈威已替他尽告天下,颜家还有男儿活着,此刻正重临阳关! 比大启军更为震动的是狄军,颜家领兵犹如梦魇无休,原以为噩梦已远,堪堪可以醒来,谁知竟又重陷其中,这恐惧深发自心底。 不少狄人已隐有退意,军心眼看不稳。 赤狄王本有射雕王之美名,他亲举金雕弓,引箭直对颜铮,精钢箭镞嗡鸣作响,整个战场都能听见鸣镝向着颜铮而去。 赤狄王这是要杀一儆百! 颜铮侧身滚马而下,身姿矫健安然避过,他满搭震天弓,沿着箭道连回三只穿云箭。 三箭势若奔雷,迅猛而至,赤狄王左右各挡一箭,第三箭再无可挡,直插赤狄王前胸,他中箭晃动,紧拽缰绳扑向马颈,方才稳住身子不至跌下马来。 颜铮下马,几名狄兵从不同方向朝他攻来,弯刀之尖近在咫尺,他突地双膝跪地,向前一滑,手中长刀光芒闪过,靠前的三人横断双腿,惨叫倒地。 颜铮手起刀落,结果敌人性命。 又有无数狄人蜂拥而上,他嘶吼挥刀砍杀,不多时身周已垒满尸体,好似筑起骇人京观。 他连割几名狄将头颅,一跃踏上尸山,将尸首成串提在空中,狂吼道:“还有谁来战!” 人见他修罗临世,目中流血。 …… 赤狄王集结八部众而来,虽破阳关,却终以大败告归。 钟通扶起几近脱力的颜铮,“明远,受我一拜。若有什么能相助的地方,还请直言相告。” 颜铮哑着嗓子,闭目仿佛抽尽所有气力,“三个时辰后,我要一匹最快的马。” 阎王既还不肯收他,他活着,便爬也要爬回去收尸。 颜铮奔马未至京师,沿途已是一片缟素。 待入了京,东西坊市已闭,南北各楼紧锁,丝竹歌舞不闻。 天子驾崩,都城遍地白衣。 颜铮一刻未停,驱马直至禁宫,朱雀门前戒备森严,白幡猎猎呼喇作响,金吾卫早已换作辽王亲兵,各个腰扎素麻,面目冰冷。 颜铮捉住个小内侍,让他去报戚顺,不一会儿辽王有令,许他进宫。 大行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