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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尖的长喙掏尽骨腔里的最后一丝骨髓后,它们才不满地啸叫一声, 振翅飞起,落下一两根漆黑的羽毛。 官道一辆朴素的马车边,一个六岁的男孩儿扯着马缰, 与那上面满脸麻子的男子讨价还价:“一碗粟米太少了些, 一碗半可好?我的小meimei病得厉害,她只想吃一碗稀粥。” 麻子男疑惑地打量着那相貌清秀、卖相上佳的稚童, 心中起意,马车上的干粮袋也不缺这一碗半碗的粟米, 可也不敢轻易买下:“你这红枫村正闹着瘟疫,若是你身上带病, 染了我这一马车的货可怎么好?” 提到“瘟疫”二字,稚童的眸色黯淡了一瞬,但他却像是清楚眼前的生意人最不喜垂头丧气臊眉耷眼, 强行挤出了个笑脸来, 很自信地拍拍胸脯:“近来瘟疫的确横行,这瘟疫毒得很,若是沾染上,一日便会病发,浑身挛缩, 不消一日半便会浑身腐化而死,发作时间特别短。我用我自己换这一碗半粟米,随后就随你们上路,我先不进你们的马车,你们绑着我也好,让我跟在马车后面。过了一日半,我若无发病迹象,你们再容我进马车可好?” 见这孩子虽年幼,一双黑瞳却顾盼生辉,讲话也算得上有条有理,麻脸男心中喜欢,也就松了口:“好罢。”他掉头冲马车里喊道,“二子,来生意了!有个小崽子说要用自己换粮食!” 马车帘子一挑,钻出来了个粉面的后生,小孩儿循着那敞开的帘子看进去,发现那不算宽敞的马车里竟然挤了不下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 他心里有了数,马上乖觉地一弯腰:“老板好!老板发财!” 小白脸和麻脸男对视一眼,麻脸男嘿嘿一笑:“挺好的,卖相好,嘴甜,还是个便宜货,卖到哪儿都不吃亏。” 小白脸还有点儿犹豫:“万一带病呢?听人说这红枫村闹了一个月的瘟疫了。要不是这儿离龙云镇近点儿,鬼才走这条道儿呢。” 麻脸男呸地一口吐掉了口里的枯草:“你缺那一碗半碗的嚼谷?就算人半道上死了也亏不了多少。哪次运货不死一个两个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小白脸被骂得悻悻然摸摸后脑勺,折回了车厢里,小孩儿反应很快,立刻把前襟上的污渍抹干净,抖开,朝着马车方向,殷殷等着。 少顷,车里伸出一只中号的缺了角的白瓷碗,舀了平平的一碗米,平得像是一碗水,这碗米流入孩子的衣襟后,碗缩了回去,再探出来,就是那所谓的半碗米,少得吓人,也就是堪堪填平碗底的程度。 孩子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半碗米就汇入了他盛米的衣襟中。 小白脸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懒懒道:“帐付清了。” 孩子倒是干脆,果断跪在了地上,张开衣襟道:“老板可怜可怜吧。” 麻脸男瞪了一眼小白脸,小白脸才不甘不愿地转回去,又舀了小半碗粟米,随便往地上一泼,小家伙也不恼,撑着衣襟一粒粒捡起,口中不住称谢:“谢谢老板!等我把这米送给我祖母,我就跟你们一起走!” 闻言,麻脸男便转头对小白脸道:“跟他去一趟。” 小白脸睁大眼睛,刚想抗议,就被麻脸男一脚踹上了小腿,比着口型怒道:“他跑了怎么办?盯着!” 小白脸无奈,只得随着那得了米后一脸欢喜的孩子进了红枫村。 红枫村内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弥漫着死气的村落里满是乌鸦嘶哑的惨叫,几乎每一户的门口都打着白幡,随着风动偶尔拂动几下,发出唰啦唰啦的纸片摩擦声,害得人牙瘆心冷。 小白脸走得心惊胆战,但小男孩却是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的模样,一路兜着粟米,在村中七拐八绕,进了一家古旧老朽的院子。 院内有一片小菜畦,里面毫无绿意,入目尽数都是腐烂的黄与黑,有几只绿头蝇绕着腐化的菜心营营飞旋,男孩穿越院子的跑动声把它们尽数惊飞。 小白脸生怕这上好的货物跑丢,可又实在受不住满村的腐朽枯烂的恶心气息,只得捏着鼻子靠近了那黑洞洞的门,还没走近,那小子就脱兔似的从里面窜了出来,哧溜一声躲在了小白脸身后,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举着笤帚把冲了出来,一见院中的陌生人,也知晓大局已定,往台阶上一坐,泪流满面道:“你……你怎么敢把自己给卖了呀!你这是往奶奶身上剜刀子呀!阿碧留不住,你也……” 小白脸感觉那男孩捏住自己衣裳后襟的小爪子微微收紧了,可他从自己身侧露出的笑脸还是一派天真无邪:“奶奶,阿碧她没有得疫病,只是饿得厉害,吃饱就有救!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这灾荒之年,多张嘴就是要命的事情。” 说着,男孩从小白脸身后走出,一步步走近了那哭泣的老人,伸手抓住了她皴缩的手背,宽慰地拍了拍:“奶奶,我不是您的亲孙子,阿碧才是您的孙女,我不重要,只要能保住阿碧meimei的命,我就算是能报一点您的收养大恩了。” 老人哭得口不能言,男孩用稚嫩的双臂勉强圈住她的腰,柔声细语地劝了许久,才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奶奶,我进去看看阿碧meimei。” 小白脸自然跟了进去。 炕上躺着的女孩已经浮肿得睁不开眼睛了,可在听到男孩进来的脚步声后,她勉强扬起了唇角,嘴上也因此被撕了个小小的血口出来。她的声音比刚才飞旋的苍蝇还要衰弱可怜:“哥哥……” 男孩在床头双膝跪下,用沾了水的毛巾擦了擦她的唇,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但声音里却还带着暖暖的笑:“阿碧,有吃的啦!” 阿碧偏了偏头,稚嫩的脸颊上满是天真的渴望:“……真的?” 男孩掐了掐阿碧浮肿的小脸颊:“当然,哥哥说能给你找到吃的嘛。” 阿碧想笑,却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带动着狂嗽不止,男孩立刻着急地给她顺背,帮她止下咳嗽后,才道:“哥哥要出一趟远门,阿碧在家可不要等急了。等我回来,就给阿碧带上好的点心吃。” 阿碧只要听到点心,就会条件反射地咽口水,她也看不清江循在哪里,只伸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小指:“那约好了哦。” 男孩同她拉过勾后,便转身起立,对小白脸说:“老板,咱们走吧。” 小白脸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外走去,待走到那仍在掩面啜泣的老妇身边时,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倾了些粗盐在手心里,抓住老妇的衣兜,将那盐倒入其中。 老妇辨明那是何物后,眼睛都睁大了,急忙推搡:“不行,老婆子买不起这东西……如今红枫村一撮儿盐比金子还贵……” 小白脸却坚持把老妇的衣兜合上,道:“我也有个meimei。前些年逃荒时死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