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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着太子宠幸外室是个不可饶恕的大事,倘或他不是尊贵的龙子凤孙,薛淑慎不会正眼瞧上他一眼,但偏生人生下来便已是天潢贵胄,花团锦簇里长大的龙子,爱上个把美人无妨,何况只是无名无分的外室而已,不耽误正妻在东宫富贵荣华。 夫妇俩吵得火热,那厢早已有小婢女朝卫皎通禀。 从太子回洛阳之后,郎主与夫人便三日两头地闹得不可开交,卫皎特留了心眼,让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mama在薛淑慎身边探听些许事。 但愿她是自己紧张了,但卫皎没想到,母亲竟还替她眷着太子妃这位置。卫皎不想同卫绾争,她手里还绞着手边无用的杏黄色穗子,剪子也没扔,便起身朝父母屋里去。 卫皎才走近,便听得里头砸物发出的砰砰之音,卫皎心跳疾快,站定之后,抬手在房门上敲了几记。 起初里头毫无回音,又敲了几记,卫皎发出请了安之后,里屋里却是一片死寂。 须臾之后,房门拉开,薛淑慎脸色微白,面有愁容地迎了卫皎入门。 她伸臂要拽住卫皎素手,但沿着她的手背摸下去,竟被一尖锐之物刺中,薛淑慎但觉指痛,惊愕地垂目顺着卫皎玉臂探去,惊怔脱手,“阿皎!你怎拿利器入屋?” 卫邕气头上,胸脯起伏不停,闻言也愕然猛地回身,一见,便叱道:“将凶器扔了!” 卫皎摇头,不肯扔,“母亲,我明是和离,但实则旁人都清楚,我嫁与崔九多年,未育子嗣,心中恐怕多有猜测,我本该是被休弃回家,因沾带了卫氏的光,崔家不敢如此开罪,才换来了‘和离’的名头。这些时日,我住在家中也多有不便,为母亲添了不少烦忧。” 薛淑慎心疼地直摇头。 “母亲想着阿皎再嫁,嫁得一个好郎君。可是,阿皎如今不盼望了,也不敢再盼望了,阿皎如今已心如止水,不愿再嫁。” 她攥着手中的剪刀,咬住了内侧唇rou,双眸绯红,隐忍说道:“从今日起,我便出府独居,一人终老。我今日携了剪子来,是想告诉母亲,我心意已决,母亲如严加相逼,我只有今日落了头发,做了女尼,以明我心志!” “你说的什么胡话!”薛淑慎又气又痛,“为了区区卫绾,你便闹着要出家,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女儿!” “我不是为卫绾,是为自己。”卫皎双泪涟涟,“母亲,你体谅女儿这一回好么?我……我不愿再丢人现眼了……” 她出嫁之前,身子已污,受人三年冷落浑然不知,和离归家,在家中也大是不自在,被人四处指摘。婚前遭人玷辱,这话虽未流传出去,但府上不知有多少人听了去了,卫皎多待一刻,都恍如凌迟,她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卫邕早已猜到,女儿不可能心中愿意嫁给太子,薛淑慎苦心要安排,在卫邕看来是愚昧之举,如今卫皎这一哭,卫邕愈发意识到,自己在嫁女之事上确实想得并不周全,二女儿心中之痛,不是再嫁便能消弭的,尤其是嫁那冷漠无情、醉心妓子的太子殿下。 卫邕放柔了声音,慢慢朝卫皎靠去,伺机欲夺她手中利刃,使着缓兵之策道:“好,为父不逼你,阿皎说了不嫁,为父自不会逼你出嫁。咱们在城郊还有一座私宅,地处偏僻,我使了几个婢妇过去伺候你,待你想通了,为父随时接你回来,你看可好?” 卫皎没想到父亲会答应得如此之快,泪眼朦胧地抬了头,卫邕手快地抢下了卫皎手中的剪子,她“啊”一声,得知上当,伸手欲抢回剪子,颈后却被重击,委顿在地。 卫邕将卫皎交给薛淑慎,睨了她一眼,说道:“你女儿教得好,学什么不好,学人没出息看破红尘!” 薛淑慎咬牙受了这冤枉,命婆子入门,将卫皎送回落雁斋。 没过两日,抚西将军韩翦忽然回了洛阳。 在北漠大获全胜,积极防御匈奴突破长城的大英雄,忽回了洛阳,举城百姓欢迎。 此时韩翦已更名李翦,他原本无名,自名为韩翦,因陛下觉着那姓氏不好,亲自赐下了姓。 入城之日,卫绾拗不过常百草,二人登楼朝西城门望去,逶迤数里之地,黑甲军浩浩荡荡,犹如洪水般涌入都城,当先一人,座下红鬃良驹,神骏如天马。抚西大将军李翦,而立之岁,仅仅只用数年便在军中名声鹊起的骁勇神将,此时随着大军入城,墨发短须,昂藏宏伟。 卫绾远远看着,觉得那肩上仿佛能担起一座泰山。 她身后,常百草的眼睛膜拜似的冒着光,眨也不眨地望着。 被陛下遣来相迎的正是大司马卫邕,李翦执手中簪红缨之枪,号令玄甲军停下。 卫邕朗声道:“奉天之命,躬待李将军多时了!” 李翦翻身下马,枪扔给身后之人,哈哈一笑,中气十足、豪爽地冲卫邕抱拳施礼,“卫大司马亲来相迎,李某好大的面子。” 卫邕对此人也是青眼有加,想李翦出身草莽,随后太子提拔,但能一路高升,气魄不凡,能抗击匈奴之人,岂会泛泛之辈?何况他相貌堂堂,气概干云,卫邕在朝堂上的蝇营狗苟之阴私见得太多了,对眼前之人反倒愈发敬重,颇生亲近之心。 二人客套几句,便一道入了城。 入城门之后,卫邕知李翦此来述职,待都城待不下两月,又要离去,言谈之间隐有怅然意味。 李翦听出了他心思,二人阔步而行,不自觉已甩出身后诸人一射之地,他沉声压低喉嗓,说道:“李翦回洛阳,不能久住,确有一桩心愿,期卫大司马应允。如肯玉成,李翦一世铭记厚恩,不敢或忘。” 听他说得郑重,卫邕不觉惊奇,“还有何事,值得将军如此相求?” 李翦顿了步,朝身后紧跟随的黑甲衣裨将一挥手,他们皆老实不动了。 卫邕愈发惊奇于他的凝持肃容。 李翦侧过了身,朝着卫邕一字一字诚恳说道:“不瞒司马大人,下官李翦,对司马府卫二娘子,倾慕已久。” 此话一出,卫邕怔然。 李翦垂目,失笑说道:“李某盼得她垂青多年,无奈佳人远嫁幽州,李某的心思虽炽如烈焰,也只得暗自压下。这数年,亦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露面于卫大人前。如今,李某听闻卫二娘子已与幽州崔九郎和离,此回洛阳述职,只能耽搁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