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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衙,他才恍然惊觉:在接手的钦差到来以前,他不光得留在扬州镇场,恐怕还得权知一阵扬州府事、好生收拾自己“雷霆一击”留下的烂摊子。 柳行雁的确颇有能耐,但此能耐非彼能耐。让他刺探机密、审讯杀人都行;换作治理内政、打点民生庶务,便力有未逮了。 好在顶着“观风史”之名、有权接手此事的不只有他。 也不知道杨言辉是怎么长的,明明未及弱冠、又出身武勋世家,在内政庶务上却是一把好手。他先用了两个时辰召见典吏厘清现况,随即指派人选顶替空缺、在最短时间内让府衙恢复运作。虽说他年少面嫩,分派人时还是拉了柳行雁在旁镇场;可对后者而言,卖个脸面总好过对着成山的公文簿册焦头烂额,自是说有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政务的事有人接手,柳行雁便也将心思放到了自己更擅长的事物上。 比如整顿江南一带的情报网络;也比如亲自审问涉案人等。 陆逢、温兆平都是有相当品级的官员,既已被生擒,就得按律押往京城、交付三司,而非由他这个“钦差”轻言处置。至于陈昌富,其虽无官身,却毕竟事涉谋反、情节重大,同样免不了往京城一行。柳行雁不愿横生枝节,便没怎么往三人身上用刑,只问了几句走了过场;但其余从犯可就没这份“优待”了。 ──尤其是那领人袭击庄子的刀疤男。 刀疤男浑名陈刀,原是陈昌富的远房侄儿,因手头有些功夫、行事又狠辣利落,故被陈昌富“委以重任”,干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陈刀是个狠人,寻常酷刑对他无甚作用,却同样敌不过柳行雁师门秘传的审讯手法。前暗卫审了一宿,很快就厘清了靳云飞一案尚余的几个谜团。 秋姨娘会接下账册诬陷靳云飞,是因陈刀以“陈三郎”的性命相胁。她与“表哥”确有首尾,又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骗,整颗心都挂在了“陈三郎”身上,这才因陈刀的要挟铸下大错,也因而赔上了自个儿的性命。 据陈刀所言,将秋姨娘推入河里灭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化名“陈三郎”的畲管事。 至于春草,陈刀之所以没骤下杀手,确实是不想横生枝节的缘故。他先用药让春草昏睡两天、确保一切进行顺利,才将人交给了手下灭口。他不曾预料到的是:接手的那名手下还未亲手杀过人,怎么也下不了刀,这才费劲找了个破庙点火,不想春草却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 事情办砸了,那手下怕被追究,便假称人已经死了。因春草的确没再出现过,陈刀也不疑有他,这才让前者得以留得一命,安安稳稳地在山里住了下来。 最后是靳云飞。 他并非自尽,而是被陈刀药晕后直接吊到梁上的。所谓的血书,也是陈刀事先准备好,最后才割破靳云飞手指伪造的。因陆逢早被买通,陈刀也不担心有人追究字迹的问题,这才又留下一样罪证,坐实了陆逢贪污渎职之事。 除了陈刀,因出外采购晚一步被擒的畲管事也“贡献”良多。他不像陈刀是专干脏活的,手上人命也只秋姨娘一条,却经手了陈昌富“上供”武忠陵的不少财物,说是活账册也不为过。武忠陵事败,他担心被陈昌富灭口,这才主动表忠心灭了秋姨娘的口、将把柄送到了陈昌富手中。有畲管事做人证,即使陈昌富已处理掉与武忠陵来往的账册书信,也甩不脱“附逆”的罪名。 该审的审了、该清理的清理了,柳行雁这趟也算竟了全功。故接手的人一来,他也没二话,直接将一干人犯、物证,以及扬州府的诸般事务交了过去;自己则和杨言辉回到田庄稍作修整,于次日启程离开了扬州。 邵璿对二人的安排甚是随意,只发了道旨意嘉奖二人一番,并未给出其他指示。好在柳行雁如今看得开了,知道陛下是让他们便宜行事,便与杨言辉掩藏行迹微服改扮,往苏、杭等地走了一遭。 江南一地士子最多,难免有人对柳行雁带兵围城的作法大肆抨击。好在陈昌富为富不仁乃是出了名的,靳云飞在世时又资助过不少学子,便有一些曾经受后者帮助的人冒出头来代为辩驳,才没让柳行雁成为士林公敌。 当然,以柳行雁的出身和性格,对这些虚名并不怎么在意。倒是杨言辉,听得那些书生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却半点没考虑到他们暗中调查的艰辛,真是气都气饱了;如非柳行雁拦着,只怕他早已略施薄惩,让这些人知道话不能乱说了。 离开了喧扰闹腾的酒楼,见少年犹自气鼓鼓的,柳行雁有些心暖又有些头疼,却又没那份温言劝哄的能耐,索性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指了指湖畔的游船: “酒楼里难得清静,何妨登船游湖、趁天色许可好好玩上一遭?” 杨言辉不意他有此举动,先是傻楞楞地红了脸,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了望天。 时近清明,这几日的天候都不甚稳定,时常冷不防地飘起雨丝。如今虽能见得几许阳光,天空却同样笼着一层云气;就是马上下起雨,少年也不会有丁点意外。 但提议的毕竟是柳行雁,故想了想,杨言辉还是道: “若柳大哥不担心下雨,自然无妨。” “如此,你去租船,我去整些酒菜,晚点在码头边会合吧。” “好。” 少年点点头,随即去了湖边与船主交涉,将书生什么的彻底抛在了脑后。 杨言辉租了两个时辰的船,原本谈好了由船家掌橹,却在临上船前让姗姗来迟的柳行雁驳了。少年并不怀疑“柳大哥”的能耐,但还是与船家好说歹说,才以一贯为质,与柳行雁双双登了船。 船不大,让两人对坐奕棋、清谈却是绰绰有余;蓬里更有个小小的炉子,约莫是船家温酒、取暖之用。柳行雁熟练地摇橹cao舟;眼瞅着少年小心翼翼地取出火熠子点了炉子,继而朝他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即使目下的天色无论如何算不得晴朗,前暗卫仍觉胸中一片开阔舒畅,再找不到丁点月余前的郁气。 但少年面上的笑容很快染上了几分羞赧。 “柳大哥,等会儿换我来吧?”他说,“要划到湖心岛还需一段距离,我在这儿瞎坐着也……” “……你想去湖心岛?”柳行雁微微挑眉。 不意他有此疑问,杨言辉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倒不是说想去……但泛舟游湖的,一般不都会登岛绕上一周?” “我无此意。” 柳行雁觑了眼仍未由食盒中取出的饭菜,“不过想寻个清静地用饭罢了。” “啊……这倒是。” 想起对方先前的“酒楼里难得清静”之语,少年心下恍然,道: “如此,我便先温一温酒菜。柳大哥若寻着合适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