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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位于S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周家大宅,因为好久没回来,路都记不太清,七拐八拐地开进院子里,推门进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围坐在桌前准备用餐。 “哥,坐我这里!” meimei周瑾悦看见他就伸长脖子向他招手,若不是周骅荣在,她可能直接站起来冲到门口迎接了。 周骅荣面色不虞地清了清嗓子,摆谱道:“还知道回来?” 周晋珩慢吞吞地换了鞋,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顶着一张伤痕未消的脸走进餐厅,在周瑾悦旁边坐下,一声不吭地拿碗吃饭。 他越是这样我行我素,越是让周骅荣觉得被忤逆,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斥道:“你这什么态度?把家当旅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周晋珩给周瑾悦盛了碗汤,叮嘱meimei先喝口汤暖胃之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叫我回来的。” 周骅荣哼了一声:“再不把你叫回来,你在外头干的蠢事都快把我的脸丢尽了。” 接下来横竖不过一些老生常谈的数落,“好好给你在公司安排个职位不要非要出去抛头露面”,“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还把自己搞的浑身是伤”……起初边骂边劝还算客气,周晋珩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放心上,后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提到易晖,气氛陡然变了。 “本来想着等到你满二十二岁,就去把证领了,到时候在S市再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可惜小晖这孩子福薄。” 周骅荣说着叹了口气,表情沉痛,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去了,还以为他真心在为这段夭折的良缘惋惜。 周晋珩见惯了他做表面功夫,只想冷笑:“现在想办婚礼昭告天下也不是不行。” 周骅荣登时横眉竖眼:“胡说!” “冥婚什么的不是你提的吗?” 周晋珩继续顶撞,“我找人问过了,真有专门的机构办这种婚礼,价钱也不算贵。” 周骅荣猛地拍了下桌子:“混账,满嘴胡言!活人跟死人怎么能结婚?再说你和他还没公证,最多算取消婚约,什么离婚、丧偶,统统都在放屁!” 外界的讨论声总会传到耳朵里,连周晋珩都听了不少,只不过他不在意,也不想听。 过了一会儿,周骅荣冷静下来,自觉刚才失态,主动放低姿态道:“爸爸知道你在说气话,当年让你跟易晖在一起,委屈你了。” 周晋珩仿佛没在听,自顾自喝汤吃饭。 一家人都坐在席上,得不到回应让周骅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他这回把周晋珩叫回来是有话要说,还是压着脾气尽量平和地说:“眼下婚约自动解除了,外面也没多少人知道,过一阵子就没人会提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周晋珩仍是不搭理,眼帘低垂,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周骅荣继续道:“家里最近在跟谭氏企业合作,他们家有个小儿子,跟你年纪相当,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 周骅荣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自认铺垫得当,周晋珩就算有起先有抵触情绪,也不会蛮横地抗争到底。毕竟有筹码在他手上,当年跟易家的联姻他不也乖乖接受了? 说到这里,周骅荣心中底气更足:“那孩子我见过,长得好,人也聪明,跟易晖不一样……” 话没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周晋珩把自己面前的餐具扫到地上,一时间碗盘的破碎的尖锐声响刺得耳膜作痛。 没有留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周晋珩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扣住餐桌边缘,双臂上抬,摆出要掀桌的动作,放在圆桌正中央的汤碗在倾斜下歪倒,汤水稀里哗啦洒在桌子上,若不是周骅荣躲得快,差点淋个满身。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瑾悦尖叫着躲开,对面的周骅荣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发什么疯?” 周晋珩面上不动声色,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牙关紧咬,抬着桌子的小臂肌rou紧绷,青筋根根凸起,似是使了很大的力气,只消稍稍一抬,这百十斤重的大理石桌板就要轰然翻倒。 顾忌meimei在场,周晋珩最终还是将这突然爆发的怒火压了回去。 “是易晖跟他们不一样,” 他动了动僵硬的腮帮子,上下牙因为咬得太狠咯吱作响,“没有人能代替他。” 一顿饭闹得兵荒马乱。 周骅荣火冒三丈,到处找家伙扬言要动家法,周晋珩生怕自己待下去会再度失控,扭头便往外走。 缓过神来的周瑾悦追出来,拉着周晋珩的胳膊劝他回去:“哥你的手还在流血,先进去包扎一下吧。” 经她提醒,周晋珩低头去看,才发现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被多了一个近两寸长的口子,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可能是刚才发疯的时候被碎瓷片划的。 他盯着看了片刻,抬起手随便在另一边袖子上抹了几下:“没事了,你进去吧。” 周瑾悦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刚才到现在的一番动静吓得她眼圈都红了:“哥你怎么回事啊,我刚回来你就这样……” 周晋珩苦笑,不止一个人这么问了,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回来。”嘴上还是要安慰比自己小许多的meimei,“我还有工作,你先进去吧,我有段时间没回家,mama的房间就交给你收拾了。” 周瑾悦点点头,吸着鼻子道:“我知道,知道哥对那个傻子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可是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啊,生活总要继续,mama在天上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你快打起精神来,不要让我们cao心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meimei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安慰,周晋珩觉得荒唐可笑的同时,心中漫起铺天盖地的悲凉。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轻视和作践,易晖的存在感何至于这样微弱这样渺小,小到他为自己丧了命,也只从旁人口中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唏嘘。 他明明那样努力地生活过,鲜活地存在过,如今甚至霸占了他全部心神,让他变得魂不守舍、疯疯癫癫,身体上的痛都可以感觉不到。 他比谁都清楚,别人的态度都取决于他的态度,但凡他对易晖好一点,一丁点就好,哪怕只是在餐桌上随手给他盛过一碗汤,也没人敢那样漠视他。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把易晖推入地狱,然后冷眼旁观,弃他于不顾。 临走前,周晋珩不忘纠正meimei对易晖的称呼:“他不傻,以后不要叫他‘傻子’。” 周瑾悦不明白:“那叫什么呀?” 这个问题把周晋珩自己难住了。不过只愣了须臾,他一直绷着的面部就松弛下来,露出这些天来唯一能称得上柔和的表情:“叫嫂子。我是你哥哥,他就是你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