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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是觉得抱歉吗?” “嗯?” “为了之前对我做的事情,觉得亏欠,还是因为我现在是曾家人,你才想给我一点甜头,笼络人心?” 男人失笑:“在你眼里我还真是心机深沉。” “难道不是?” “嗯。”尹义璠微微挑唇,“是,我承认。” “所以——”韩淇奥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 他不知尹义璠此前此后经历的时日,并非他所以为的“突然之间”。很久后,连尹义璠自己也无法知悉,究竟是从哪一个具体的时刻开始,他感觉到了恐惧。 谁说过,确认真心的唯一方式,是失去。 尹义璠失去过。 在石澳得知韩淇奥坠海失踪时,在曾平阳出事当夜,他与他对峙临中,又眼睁睁看着韩淇奥选择了站到他对面时。 那是他不会对人言及的两个时刻。不至于刻骨,却足够铭心。 事实上,韩淇奥离开或留下,这件事远比不上他面临过的种种危机和绝境。 可在某个瞬间,那种恐惧得失的感觉,却是相通的。 尹义璠没有回答,只是静默片刻,然后翻身躺在韩淇奥床侧,男人骨架大出一圈来,饶是这病床容得下二人,他这么一折腾,也险些将少年挤下去。 “……”少年下意识伸手勾住男人的手臂,与他肩膀紧贴。 “时间晚了。”尹义璠说,“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觉?” 男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枕上,又怕碰到他的伤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少年每个动作,直至确认无恙。 “我不是小孩子。”韩淇奥脱口道,“你不用——” “那年我十六岁。”尹义璠听而不闻,徐徐开口。韩淇奥下半句话戛然而止,男人半躺在枕侧,似乎已经陷入了故事的开头,他无声叹息,干脆闭上嘴。 尹义璠十六岁,在国外进行飞行练习。 那是他第一次独自飞行。 返程途中,机尾减速器突发故障,不能稳定降落。在他急需指导时,却与塔台失联。那是尹义璠第一次面对未知,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恐惧的背后是他的生死存亡,而他只能独自做出应急cao控措施,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他推向截然不同的命运。 我会残废吗,会受伤吗,我会死吗?还是会安然无恙? 他犹豫不决,最终跳了伞。 韩淇奥真的有了些睡意,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道:“跳伞之后呢?受伤了吗?” “当然有受伤。”尹义璠低声说,“因为位置选得不好,离降落大本营还很远,我就掉到了旁边的山里,还挂到树上,只差那么一点,我就回不来了。” “父亲找到我的时候,第一句话问的是,在发现故障到跳伞的十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韩淇奥也好奇这个问题:“你怎么回答?” 尹义璠说:“我说,我担心每个选项后的结果都可能是坏的,所以反复权衡。但是父亲告诉我,’你之所以反复权衡,是因为每个选择都一样糟糕。没有哪样更糟的时候,不如趁早做决定。’” 韩淇奥沉默下来。 尹义璠疑心他是睡着了,偏过头来,少年也正望着他。 “为什么和我讲这个故事?” 第30章 “我想告诉你,淇奥。”尹义璠的目光幽深而温和,“你现在权衡的每一个选择,可能都很糟糕。但我也知道,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韩淇奥哽住呼吸。 他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在这弱rou强食的黑暗森林里冒出头来,平白搞出这么大阵仗。 可没人知道,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简单平凡的生活,自尹义璠出现那日起,就再也回不去。他徘徊在黑白之间,犹豫不决的结局就是任人宰割。他一脚踩进洪流,又让所有人困惑起他的居心。 却没有人说一句,淇奥,我知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别回头,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吧,你也只能够继续走下去。 他更没有想过,第一个懂得他绝望的人,会是尹义璠。 男人与他十指相扣。陌生而熟悉的温度自指间、掌纹传递而来,韩淇奥怔怔地,想开口说什么,却因颊侧的伤痕,无法摆出合适的表情。 一阵静默后,尹义璠继续低声说道:“就像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稍作反抗后,就选择回到我床上。” “就像你待在我身边,不知下一刻面临的是生是死,但你还是怀抱了一丝希望,认为或许有一丝可能,去动摇我的界限,让我插手曾家的家事,救曾平阳出来。那时候你就告诉我了,你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家团聚。” “后来你走投无路,选择了最决绝的抗争,掉进海里的时候,可能早就做好了结束掉这一生的准备,那几天我常常在想,那时候你会在想什么?可幸好,你又活下来了。” “这一切你都是不得不为之,被我,被事故,被生死推着走,后来你终于意识到,你该转过头来,自己握住命运的喉咙。”尹义璠说到这里,涩然一笑,“可是我却后悔了。” “你一开始想要的,原本是那样简单的东西。我却一直高高在上,看着你挣扎在求不得的痛苦里,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也不肯伸手拉你一把。” “淇奥。”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少年的眼,“这一次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得到。” “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韩淇奥只觉胸口有一阵强忍的痛,升腾至喉头,逼红了眼眶,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 少年听到自己耳廓有嗡嗡的轰鸣声,跌跌撞撞在雾里前行这样久,前头那个看不清的背影蓦然回过头来,竟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太迟了。”韩淇奥眼中有泪,却最终没有落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松开了男人的手。 “尹义璠,往后我想要的,都会自己拿到。” 韩淇奥终于在薇薇安面前露面,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医生说不能按压颊侧,于是他戴不了口罩,便一副“被毁容”的模样,大摇大摆出现在新艺城的会议室里,门一开,策划们面面相觑,险些惊掉下巴。 一时间许多猜想涌上来,恶意报复?仇家干的?得罪了哪家大佬?还是曾家自己人窝里斗? 然而,举座皆惊后,并没有人敢率先开这个口。 “时间是一月二十五号。”韩淇奥看着策划书道,“可以啊。安排一下前一天的彩排吧,我一个人去走一趟就行。” 好端端的发布会,彩排什么? 无人敢提出异议,这祖宗要彩排,就让他去好了。 官方时事更新了几日韩淇奥的出行,连彩排日程也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