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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了。 老脏狗也是疲累不堪,耷头拉耳的,活像一天之内行军八万里。 杜若予的近视墨镜后来被警察找回来了,可惜不知被谁踩碎半边镜片,只余下另一半,形单影只地反射出冷黑的光。 她把坏掉的眼镜扔进垃圾桶,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副崭新的同款眼镜,摆在玄关鞋柜上相同的位置,就连镜腿角度都与先前一般无二。 做完这些,她缓缓脱下湿透的外套,同时双眼四处谨慎游看,生怕错过房间哪个角落。 确认没见到那东西,她才犹豫不决地洗澡、熄灯睡觉。 这夜已经晚了,她平躺在床上,双眼虽紧闭,耳朵却全神贯注倾听周围一切动静。 除了那条老狗的喘息,以及窗外渐弱的雨声,再没别的声响。 良久失眠后,杜若予长叹,她掀被坐起,双掌用力抹了把脸,惆怅道:“既然总要出现,为什么还要拖着妨碍我睡觉?我如果睡不好,会有更大的麻烦。” 她面前的室内除去往日熟悉的摆设,并无新物。 一室冷寂。 就连角落里的老狗也不喘气了。 杜若予曲起膝盖,左手支撑下颌,右手藏在被窝里挠膝盖,在昏黑悄怆的室内,百无聊赖地等着。 像是过去一个纪元,一只素白纤手从杜若予右边脖子后的黑暗里慢吞吞伸出来,手指甲沿着她的下巴一点点磨蹭。 杜若予低头瞧着这阴森诡异的手,神情漠然。 那手一路磨蹭,最后贴到她的左手手背上,毫无征兆地在她手背上拧了一下。 杜若予吃痛,嘶了一声。 那突如其来的手却仿佛得了巨大的愉悦,往下一摆,猛地用力抱紧杜若予。 杜若予的胸口被勒住,身体无可奈何后仰,靠进了另一具柔软温暖的女性胸怀里。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个人会是谁,长着怎样一张脸。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人刚刚在她眼皮底下咽气,变成一具不折不扣的死尸。 “你是不是叫杜若予?”背后的女孩往杜若予耳廓里吐了口悠长冰凉的气,从黑暗里探出半张轮廓尚不清晰的脸,却也能瞧出正是今夜死在雨巷里的那个女死者,“我叫卫怀瑾。我跟着你很久了,你为什么能看见我?我现在这算什么?鬼魂吗?我的尸体是不是还在殡仪馆里等待解剖?我爸妈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认尸了吧?哎,你那眼镜是怎么回事?你没有近视吧?那你为什么要戴那个眼镜?我刚刚看过,那眼镜得有一千多度了,你就不怕真把自己弄瞎?” 女孩声音虽清脆悦耳,怎奈啰里啰嗦,即便是只出谷的黄鹂,也叫人恨不得拿拖鞋一举打下来,图个清静。 不仅如此,这女孩的两只手非但没有松开杜若予的意思,反而越发使力,像是要把杜若予整个人搂进她的胸膛,合二为一。 杜若予被勒得胸闷气短,眼白上翻,连拍带揍打她的手,干咳道:“在我把自己弄瞎之前,就得先被你弄死了!” 叫做卫怀瑾的女孩噗嗤一笑,松开双臂,只把其中一只手虚虚搭在杜若予的肩膀上,“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死了,你却能看见我?你能通灵吗?还是什么法师道士女巫婆?或者你有特异功能?” 杜若予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挪走,“我不是什么法师道士,我能看见你,只是因为我不幸看见你的尸体了。” “什么意思?” 杜若予揉揉胸口,下床去摁顶灯,屋内一时大亮,她转过身,直勾勾看向盘腿坐在她床头的年轻女孩。 卫怀瑾的身形还不完全,大半的身体黏连在一团混沌的黑雾里,只有一张渐渐白皙的脸准确无误地盯紧杜若予,脸上还巧笑倩兮,半点不像刚死的鬼。 杜若予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你已经出现了,就放我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卫怀瑾瘪瘪嘴,鸠占鹊巢地原地躺下,还顺势把被子一扯,盖到自己脖子以下,嫣然而笑,“你今天不仅目睹了凶杀案,过后还见到了死者的鬼,任何一样都远比你睡觉重要!你还睡什么睡?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再搭配一张你受惊过度却美貌依旧的自拍吗?” 杜若予挠挠自己松软的短发,一时想笑,“你今晚刚刚被杀,现在还自以为是化为厉鬼,你怎么看着还挺惬意。” 卫怀瑾被她的问题怔住,明媚的眼睛无辜眨了几下,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对哦!” 随后,她重新坐起身,酝酿情绪揪了会儿手指,干干抽泣两声。 杜若予说:“……要不你先哭会儿?” 卫怀瑾转过脑袋,硬把惨白的脸皱成绿油油的长苦瓜,“可我哭不出来,死了就死了,我哭哭,就能从鬼变成人嘛?” “这恐怕不行。”杜若予说,“况且,你也不是鬼。” “咦?”卫怀瑾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问,“我不是鬼是什么?” “是幽灵。” “……鬼和幽灵有区别?” 杜若予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指向桌洞下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老狗,“它是你的同类,你找它去玩吧。” 卫怀瑾瞅上老脏狗一眼,嫌弃地诶了一声,“你才和狗是同类!我可比狗有意思。” “你未必比狗有意思。”南城的寒冬腊月,既没有暖气,也供不起空调,离了被窝,只穿着薄薄睡衣的杜若予很快冻到打颤,她再懒得和卫怀瑾纠缠,兔子似的跳回床上,咻地钻回被窝。 也不知道这举动挠到卫怀瑾哪处痒,她嘻嘻嘿嘿哈哈一顿笑,最后抹着泪花钻出被窝,“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下去!” 杜若予打了几个哆嗦,才说:“我也不习惯。” 卫怀瑾理直气壮道:“那你下去。” 话音刚落,杜若予翻了个身,顺脚将这新房客踹下床。 卫怀瑾挟带一团黑风滚落床底,她扶着腰哎哟叫唤,“杜若予!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好歹。 床上杜若予像是已经睡着。 她只得自己爬起来,站到明亮的顶灯下,一副好身躯已经脱离混沌,摇身一变,与活着无异。 室内没有穿衣镜,她踮脚欢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