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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的心目之中,俨然已经神化,变成了能佑护他们平安的偶像。 萧胤棠登基之后,之所以不顾群臣劝阻,一意孤行也要亲征胡人,很大程度,便是受到了长久以来屈居人下的那种极度压抑心理的驱策。 他急于要向群臣和世人表明,他萧胤棠并非不如裴右安,只是从前一直不得机会罢了。 除了嫉妒和怀才不遇之感,萧列在这个外人身上所投的超乎寻常的关注和爱护,也令萧胤棠极为不满。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倘若裴右安是自己父亲的另一个儿子,那么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改而将裴右安扶上世子之位。 嫉恨的种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萧胤棠忍耐着。 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那是萧列登基的第二年。裴右安当时以功,位极人臣。就在他权势达到煊赫顶峰之时,恰逢胡人袭边。不知为何,他竟自请离京,以节度使之职戍卫关外,一晃数年过去,从此再未归京。 他的这个举动,当时震惊了满朝文武,包括萧胤棠。后来,虽还是不断有他威震北方,定边安民的消息传入京中,令萧胤棠时不时感到心底有如针刺,但那时候,他还是能压制自己的情绪。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却突然从自己的母后周氏那里,得知了一个惊天隐秘。 周氏对他说,或许便是因为这个隐秘,裴右安当时才选择离开京城,皇帝也不得不放。 她警告萧胤棠,千万不要以为裴右安这么走了,就能高枕无忧了。这是个非常可怕的隐患。一旦有朝一日,皇帝改了心意,那么他的太子地位,必将岌岌可危。 萧胤棠这才如梦初醒。 多年以来的疑虑和嫉恨,在那一刻,将他的心彻底淹没。 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裴右安在去往关外之后,这几年间,身体状况有些不佳,时有服药。 萧胤棠暗中谋划,费劲心思,半年之后,终于买通了一个能靠近厨房的节度使府下人,往裴右安的药里,悄悄投了一种无色无臭的毒。 那是塞外的一个冬夜,白草黄沙,雪落蓟门。那碗药被送到裴右安的书房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服药,随后便埋首于案牍公务,而是搁下了手中笔管,对着烛火,静坐了片刻。 炉中炭火熄灭,屋里寒气渐侵。 那个下人当时在外偷窥。根据他后来的描述,裴右安当时神色平静,仿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常年累月的案牍劳形,亦或是心力损耗,他的身形有些消瘦,面色苍白,如当晚他身上所穿的那件白色中衣,萧萧如雪。 他静坐了良久,直到那碗药变得冰冷,再没有一丝的热气。 最后他将目光落到药上,看了许久,就在那下人惊惶不已,以为被他识破之时,他却端起了那碗药,一饮而尽。 当天半夜,裴右安旧病复发,大口呕血,部下闻讯赶至,涕泪滂沱,他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至天明溘然而去。 萧胤棠并不清楚,裴右安当时到底是窥到了什么,自己了无生趣决意求死,还是他真的误服毒药,最后呕血而死。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梦中所历的那个世界里,自己如愿成了最后的赢家。 在裴右安死后次年,萧胤棠觉察到了皇帝对自己的怀疑,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策划了一场缜密的宫变,如愿顺利接位,成为了大魏的新皇。 梦里的他,唯一的失算,便是登基之后的亲征。那个错误的决定,让他英年早逝,遗恨万分! 萧胤棠再次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来到窗前,振臂,猛地推开寝殿那两扇沉重窗户,向着漆黑的无垠夜空,仰面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只觉此前种种抑郁,荡然无存。 白天之时,他的岳丈私下对他说,如今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忍耐,以不变应万变。 只要皇帝没有别的儿子,而他懂得韬光养晦,这个太子之位,永远不会旁落他人之手。 他说的没错,萧胤棠也知道现在绝不是自己贸然动手的绝佳时机。 但这一场如真似幻的梦中经历,不但令他精神大振,更如滋养野心的沃土,令他油然生出了一种智珠在握,占尽先机的畅快之感。 比起当一个受制于人的太子,他更渴望梦中那种提前到来的登顶之后俾睨天下的独尊之快。 他确实会忍耐下去的,直到等到合适时机,伺机而发,必不落空。 待他如愿登上帝位,他将绝不会重蹈覆辙。 甄氏在他的梦里,伸手可及,他生,她是他的人。他死,她亦是他的鬼。 而这个现世,他距她是如此遥远,如同今日偶遇,他对她可望而不可即。 但他知道,她迟早还会是自己的,这是命中注定的。 如同梦里的一世,他是天命所定的真龙天子,最后他得到了一切。 这一辈子,依旧会是如此。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第63章 合阳王母妃潘氏和裴老夫人是老姐妹,如今享福而去,丧礼,裴老夫人也亲去了,回来后,许是天气突变,老夫人胃口有些失调,饮食日减,加上时节渐凉,便是白天,每日也多是在昏沉卧眠中渡过的。 嘉芙是有印象,前世,裴老夫人似乎便是在萧列称帝后不久去世了的。所以如今,一见老夫人身体不妥,且裴右安还不在家,她分外紧张焦虑,不但自己早晚用心服侍在旁,还三天两头地请太医前来调治。 但尽管如此,老夫人身体,犹如一盏快要烧尽了的灯,火光还是渐渐黯淡了下去。嘉芙心中,渐渐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日,距离裴右安离家,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嘉芙收到了来自他的第一封家书。 信不长,言简意赅,就如裴右安平日一向和她讲话的方式。 他告诉她说,他在大半个月,已赶到了荆襄南阳一带,如今诸事正在开展之中,皆好,叫她无须挂念,也叫她代自己向祖母传个平安。 信后是他附的一页书单。说所列之书,他书房里全有。若得闲暇,可照书单所列顺序,由浅至深,依次取来消遣。等她读完上头所列的全部书单,料想那时,他应当也已归京。 自从裴右安走后,嘉芙白日照料裴老夫人,入夜全是相思,有时想他,想的深夜也无法入眠。今日终于收到了他的信,信里虽无半句思念之语,但有这一纸他为自己所列的书单,嘉芙已是心满意足。心里几分甜蜜,又几分的遗憾,想着祖母若是身子大好,那该多好。 她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个上午都睡着,刚醒来不久,精神看起来稍好了些,听嘉芙转述了裴右安的家书内容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