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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心魇 夜半三更,淇玥睡到一半却突然醒了。 殿中黑漆一片,柔软的云丝榻上仅有她一人。她独自在黑暗中定了定神,出声轻唤:“碧儿。” 一线火折轻闪,映亮了旷寂的殿室。一个青衣宫婢立即上前,燃亮榻前的烛火,“娘娘怎么醒了?这才三更天。” “陛下呢?” “陛下……”碧儿犹豫了一下,倏地双膝跪地,颤声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劝谏不力,陛下执意不肯回御居殿休憩,此刻……怕是已在文德殿歇下了。” 怔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躁怒平起心头,淇玥厌烦地蹙起眉,“废物!” “娘娘赎罪!” “去文德殿!”她立即起身下榻,略略披了件外衫便向外走去。 方行出内殿,一阵夜风微徐,沁人飒爽。风似裹着淡淡的夜雾轻卷,空气中凝漫着清露的水汽。 外殿的窗扉半敞,清风灌入,吹得曳地的纱幔摇晃微飘。案上的宣纸沙沙。须臾,轻轻拂开了淡墨的一角。 无意间淡瞥了一眼。莫名的,淇玥下意识朝桌案的方向走去。 浅薄的一页纸卷被掀开,一副待未完成的画卷乍现眼前。画中呈现的是一个娉婷少女。素衣执剑,赤足踏鼓,漫天星辰下悠然起舞。 淇玥怔怔望着,渐渐地,她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退后一步—— “是她……” “谁?”碧儿不解,迷茫地望向那幅画卷,却分外看不出端倪。 “竟是她……”低喃的声音带着三分悚恐三分非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手臂开始颤抖。 碧儿惊讶地发现自家娘娘的脸色愈加的白,面目难看得可怕,心下不禁泛起担忧,“娘娘,您……” “滚!” 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忽地推开身侧的婢女,用力一拂,将案上所有的纸砚尽数挥落在地,发出一阵轰然碎响。 碧儿心头一骇,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刹那跪在地上。 淇玥的头发散了,大颗的泪倏地坠下,面庞狼狈不堪。身心坠入冰窖,她死死揪住画卷,用尽全力撕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三年前是她,三年后还是她……” “都三年了,他竟还没有忘了她!” …… “慕容素——” 忽地歇斯底里地一声嘶喊,淇玥眼神猩红,身体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她浑身剧烈颤抖。无数雪白碎片飘飘扬扬,如落了一地皑皑白雪。 · 岳忠低声禀报,“王爷,近日那个白芷有些奇怪。” 掌中的鱼食逐渐落了,惊起湖中无数争相抢夺。李祁景没有抬头,兀自观赏者一池的金鱼,随口回应:“怎么了?” “前日白芷出手惊蛇,旧了同屋的徐韶冉,可却拒绝了她的谢意。这几日,徐姑娘频频向她示好,她却毫不领情,更在方才,向云嬷提出了更换居所。” 拭去掌中残留的鱼食,李祁景淡道:“那又怎么样?” “王爷不觉得稀奇?”岳忠愕了半晌,丝毫不能想透,“后苑现如今整日鸡飞狗跳,那些艺女巴不得抱团相倚,偏偏她却避之若浼。” 李祁景顿了顿,终于抬头望了他一眼,“实力庸常之辈才会想攀附他人得机出头。那些女人成日生事,她为省却麻烦避之,也是无可厚非。” 岳忠无言以对,心下却始终觉得怪异。那白芷自入府起,无论训练还是考核皆是末数,她真的隐有那般实力? 静了片刻,李祁景回过身,“好了,你不关心些正经事,整天想着后苑的女人们做什么。进来宫里可有动向?” 岳忠立即敛住了神色,低声道:“回王爷,今晨一下朝,央华宫的宫人请走了左相,不知何由。” “央华宫?”李祁景愣了一下,心头泛起疑惑,“这个时候请淇啸天入宫,淇玥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岳忠恭敬道:“不过,今日侯平倒是和属下说起另一件事,同淇皇妃有关。” “什么?” “昨夜,皇妃娘娘自荐枕席,熬了放有……放有欢好之药的补汤送于陛下,结果碰了壁,不到天亮便走了,还打翻了陛下的画。” 画? 李祁景目光一闪,忽然似是思起什么,“那画上描绘的,是否是一个女子?” “这个……属下不知。” 他心中却愈加笃定,顺手捏了一把鱼谷,脸上浮起难明的笑意,“看来,我们这位皇妃娘娘,要熬不住了。” “什么?”岳忠有些不解。 他轻地一哂,出声下了命令,“去告诉云嬷,五日后,着急所有艺姬至凤凰台,我要亲自核评成果。” “啊?”岳忠怔住了。 他却不再解释,挑了一粒食谷置入鱼池。池中的鱼趋之若鹜,争相撕咬,豆大的谷粒瞬间不见踪迹。 · 淇啸天方一迈进央华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淇玥半倚在床榻上,气息虚弱,半昏半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娇媚的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短短两日,那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幕形容枯槁的摸样。她如一朵枯萎垂败的秋花,完全不复记忆中那般明媚娇丽。 “玥儿?” 见至淇啸天,淇玥苍木的神情终于动了,泪水一瞬溢出,“爹……” 昔日娇俏婀娜的女儿成了如今这幅摸样,淇啸天心中不禁疼惜,“我方才下朝,就听碧儿说你出了状况,你这是怎么了?” 红肿无神的瞳眸盈盈坠泪,她声音有种刺耳的嘶哑,低声开口:“爹,我该怎么办?复瑾哥哥……还没有忘了她……” 她? 怔愕了一瞬,淇啸天眉头皱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遥遥头,泪水如珠滚落,话语凌乱而破碎,“我本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今日才知道,他从没忘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更从没在乎过我!为什么……我对他那样好,他为什么……我——” 她的情绪渐渐激动,止不住的抽噎哽咽,胸口剧烈起伏。淇啸天见势不对,忽地厉喝一声,“玥儿!” 哭音渐渐停住了,淇玥怔了许久,终于抬起肿胀的眼,“爹,他还喜欢她,对吗?我该怎么办?我……” 心中的悲痛犹如万丈厚雪将心脏紧紧裹覆,压得她几近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她不是不知他是喜欢她的。当年驿站初见,仅第一面,她便知晓。她自小同他一般长大,又怎能窥视不到,那表面的利用下,所隐隐暗藏的特殊情愫? 当初她不顾爹的反对,执意嫁予他为妃时,她也曾认真考虑过。如若他一直爱着她,忘不了她,届时,自己又当如何? 只是,他即便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