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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挟裹着,昏昏欲睡。 然后,他的手就被握住了。不仅握住,还覆在他手背上。片刻,五根手指分开他的指缝,穿插而过。指腹下压,摩挲着他的手心。 尽管车内昏暗,李沉舟还是看向柳随风。迎向他的,是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睛。 第一次,李沉舟看到了柳随风柔软的一面,温情的,和暖的,了解的,支持的。 覆在他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手心传来微痒的触觉。 李沉舟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这一次,他没有将手抽回。 ☆、星星之火 中央饭店。制服笔挺的侍者迎立在旋转玻璃门两侧,向每一位推门而入的客人鞠躬问好,询问需要何种帮助。能在这扇门里来去的男女,不是附近国民政府官员的家属亲朋,就是受邀前来访问交流的外国友人。这里的女人,旗袍华丽,洋裙更加翩跹;这里的男人,大衣礼帽一除,一水的西装领带或领结。 然而这几日,在这一水的西装马夹中,出现了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据大厅的侍者领班小邓回忆,这个中山装男子是前阵子带着儿子和老仆一起入住的。父子两个均是风度翩翩的人物。根据小邓的观察,来找过这对父子的本地名流中,既有文化界风采各异的文人sao客,也有附近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譬如前几日,萧家三少爷萧秋水就来找过这对父子,称呼中山装男子为“梁叔叔”。萧秋水出现时,引得饭店里正在吃早茶的一众太太小姐翘首观望,掩嘴低笑,眼睛发亮,脸蛋发红。小邓就不禁在肚里撇嘴,大少爷的待遇跟自己就是不一样!你说说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呢?给了一个人好出身的同时,还给了他那么出众的相貌,这让他除了抬头仰望再仰望外,还有什么指望呢?什么?你说可以去找个模样周正的丫鬟一起过日子,问题是如今的丫鬟眼里,也只有东家的少爷公子啊!你愿意娶个老婆回来,老婆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些公子少爷吗?他小邓好歹也是县中学毕业的呢!能咽得下这口气? 小邓当着差,肚里每每转着这些七七八八,观察饭店里形形□□的客人是他每天的消遣之一。这天,他站在服务台后,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将提前吃午饭的客人一个一个打量过去。这个点儿,虽说人没满,但差不多每张桌上都占了座。大多是些独自进餐的客人,一个人一张桌子,不言不语,低头吃饭、看报纸、翻杂志。小邓跳过那些看着碍眼的披金戴银的客人,专拣那些不温不火的生面孔看。中央饭店有一份熟客名单,上面的那些人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候鸟一般预定房间入住,一来二去,成了小邓心里的候鸟客人。其他人,被他归于一次性客人,见过一面,结账退房后,再会无期。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就停在一个一次性客人身上。 那是个女人,看上去已经不是小姑娘了,长发、长裤、长风衣。脸上要么薄施粉黛,要么就未施粉黛。眉眼并不惊艳,却能让小邓记住她的长相。她正吃着一份汤水般的东西,神色低漠、动作轻缓。 小邓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女人,上次那个萧家三少爷现身时,是大厅里唯一一个表情不变、姿态未改的。这么一来,他不禁对那个女人多看了两眼。他敢确定,这个女人是头一回入住中央饭店,就是不知道,这女人是干嘛来了。每日也不见她跟什么来往,总是在这个点儿上吃午饭。小邓不值晚班,无法了解其他时间段的情况。凭借他县中学毕业的水平,他隐约感到,这个女人有点儿不一样。其他的太太小姐吧,话多、轻佻,也有清纯模样的,手是手,脚是脚,低声细语,可是总还是娘儿们的气象不是!眼前这位却有点古怪了,话不多,但绝不清纯,举手投足间,好像比小邓还要利落些,这算嘛玩意儿这是! 小邓正腹诽着,里间走出个中山装男人,正是交游广阔的那位姓梁的先生。这位梁先生大约也是来用午饭的。他扫了大厅一眼,他走到一张桌边坐下,正正就是女人旁边的那一张——只有那一张桌子是空着的了。 一个小侍应生过去,问要吃些什么,梁先生对他说了,侍应生记下,恭敬退走。 这位中山装先生,自不必说,就是梁斗。等上餐的当口,梁斗开始铺设餐巾。摆好了,抬头四顾,然后就看到了邻桌上的女人。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跟他住在同一层楼,一个人,独来独往。看上去,她像一个留洋归来的大小姐;她身上可以说没有一点中国旧式妇女的影子。梁斗知道这样做不太合适,但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女人几眼。女人的侧影清癯,有些悲剧色彩,她见梁斗看过来,也侧头望向梁斗。两人目光交汇,梁斗不禁一愣。女人的目光毫不避嫌、充满力度和探究,是一种进攻型的人才会具有的目光。梁斗微觉不适,礼貌性地笑一笑,女人点了下头,持起杯子欲喝水,不知怎么的,手上一滑,“当”地一下,杯子侧翻到桌上,水泼流出来,浸湿了大半张桌布,泼的最远的水,顺着桌布边沿往下滴答,溅了好些到女人身上。 女人一下子站起到一边,“啧啧”两声。临近的侍者赶了过来,帮忙撤换桌布。 女人向侍者道:“麻烦你们了。”主动端起自己的杯碟,寻找哪里还有空着的桌子。 梁斗见了,忽道:“这位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坐到这里吧!” 女人转身看他,沉吟了一下。走过来,拉开侧手的椅子,坐下。 “谢谢。”她对梁斗道,声音低缓。 “不客气。” 一时无话。侍者将梁斗的午饭呈了上来,两人不声不响地各自进餐。 吃了几口,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梁斗觉得还是找个话题聊一聊比较好,略一想想,就谈起外国人来。他在海关呆了这么些年,认识不少形形□□的外国人,有商人、有牧师、有学者,还有记者。 果然,女人很轻巧地接过话题,时不时评论上几句,顺带着介绍起自己认识的那些个洋人,洋人同学,洋人房东,洋人老师……介绍时,夹间或夹杂着几个英国地名,大伦敦地区,这个郡那个郡的。 “所以,小姐是英国留洋归来?”梁斗问。 “是,不过时间很短,一年多一点而已。”女人眼色沉了下去,然后勉强笑了笑,“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情,就赶回来了。”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眼里多了郁郁之色。 梁斗心下了然,不便进一步询问,带着关切之色看了看女人。谈话暂时告一段落。 女人吃得快而沉默,梁斗吃着东西,心里想起其他事情。停下筷子的时候,他问侍者要一份。 侍者很快将当天的《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