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耽美小说 - 客舍青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9

分卷阅读319

    的,看得出来有些伤感;还会对他说,“五爷,等你伤好后,向萧师长申请调到后方去罢!”柳五的反应是望了望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康出渔就颇为着急地,向着病房的窗户搓手,待到那护士过来给柳五换药,则面色一喜凑上去,“小姑娘,今年多大?家里给订亲了?”是想给儿子说媒。那护士可怪地瞧他,康劫生更不自在,“爸,营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向柳五行个军礼,在康出渔的不满声中,出去了。那边,小护士红了脸笑,康出渔讪着脸笑。柳随风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只望着窗外园里的秋树发怔。看了一会儿,心道:这里的树倒跟南京的很像。

    过几日萧开雁拎着水果来了。彼此却也没太多话说,萧二本想就他固守归义的事夸几句的,话没出口就觉得不妥,生生咽回去,转而说起柳五的脚伤。道医生的意思是,好好将养也不会如何,年纪大了恐有些不便,阴天下雨会有感觉,但好好养着总不会太出错。柳五照例地没什么表示,目光望见柜上萧二买来的苹果,一只只橙红灿黄,光滑饱满,跟这世道大不一样,太不一样了。萧二停顿一会儿,又道:“总之要好好地养,那天老康过来,拐弯抹角地央我把你调离前线,说他儿子还没娶妻,这根独秧子不能断了……我跟他说这事儿得慢慢来,人人都想调离前线,事情不能做得太明显,是不是?”但柳五却没注意听他的话,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个鲜艳圆润的苹果。只想:前线、后方,区别很大麽?……

    后来得了双拐,每日都拄着下床走动。园子里是不去的,不想跟旁人待一块儿,也就廊上来回地走。走走歇歇,发一会儿呆,又开始走。有两次还碰见孙天魄,那厮不知如何臂上打了石膏,隔三差五来医院复查,半个膀子悬着,旁边跟着他那相好的仲芳。说是复查,更像是来游逛,从诊室出来后就去医院食堂打饭,一打两份,带着那相好相对而食。洋人食堂,多有牛奶鸡蛋,那个叫仲芳的男人往往剥了鸡蛋拈在手里,喂到忙着喝牛奶的孙天魄嘴边。孙天魄一口吞了,吃得饱而满足,嘴里含糊嚼道:“仲芳,你喝牛奶,多喝点……”这时柳五就拄着拐站在门边看。看上一会儿,被进出的人瞧上许多眼,奇怪这人怎么站在这里,碍着走路。柳随风——向来不惧讨人嫌的,却被这许多眼盯过后,也觉出自家的无谓无聊,讪讪转了身子,一顿一顿地离开。架着双拐,耸着肩膀,踽踽而艰难地离开。

    ☆、桃源牧歌(下)

    距离屈寒山过世,已有一段时间。小吉坡北屋布置成一个小小的灵堂的模样:三尺黑绒布衬着屈寒山模糊的小相,底下一张竹桌,供着明灭的香案。香案旁边各有水果,每隔几天秦楼月都会来换过,重燃一炷香,对着屈寒山的相拜上三拜,然后将盘子里的旧果兜在怀里,先上东屋送去几个,剩下来的带回西屋,一股脑儿的喂进小妮子的嘴里。记得屈寒山刚去世那会儿,小妮子哭得最凶,将一双桃花眼哭得肿起来,扒在屈寒山的遗体上,呜呜地叫“老先生”。后来入殓发丧下葬,又各各“呜呜”一回,额上系着麻布,穿着白衣服,蹲在屈寒山坟前烧纸,一边烧一边呜咽,踩在昆明犹自青碧的草身上咕哝,“老先生还没见过我写的你的名字呢——”说着从袋里掏摸出一张写好字的宣纸。练了很多遍的“屈寒山”三个字,顶天顶地的一大张,一角上沾了火,要一道烧给老先生。旁边秦楼月缓步上前,将带叶的黄白菊花捆成的花圈搁在土上,退回来的时候看了看李沉舟。后者穿白衫戴黑孝,沉默地勾身在碑前放水果。宣纸摊在火上,很快大半成了灰黑的的余烬,柳横波揉揉眼睛,一挪一挪地贴到李沉舟跟前,娇娇咿咿地道:“李大哥,老先生没有什么亲人吗?没成过亲,也没有孩子的?……你给我讲讲老先生的事,好不好?”抱着李沉舟的胳膊,蹭着脑袋往人怀里钻。李沉舟单手搂住他,拇指轻轻地掠过小妮子肿的红红的眼皮,半晌,长叹一气,“对老先生,我知道的也不多……”“嗯——”小妮子带着哭腔道,“那老先生要多可怜呀……”李沉舟手摩着小妮子的后脑,眼望着地上的纸钱香火,没有继续接话。不远处兆秋息一手牵着青驴,一手拉着“好孩子”,看着它们在坡上吃草。一驴、一马、一座坟、四个人,聚在小吉坡通往翠湖中间的一块高地,背靠树林,下有蔓草,面朝翠湖,看上去是幅十足的秋光——或是春光;立过冬了,昆明的草木仍坚持着翠意青颜,没多少沧老的枯黄,造成春秋一色、冬夏不分,说是春光也不为过罢。

    但早晚两头还是凉了下来。一日兆秋息赶着马市,牵着“好孩子”拖回一车干草,将马棚子铺得厚实温暖。还扯了布帘,每晚入夜前都仔细拉好,不要大青驴和“好孩子”受寒着凉。屈寒山走后,那头大青驴模样有些蔫,新鲜的胡萝卜拌豆秸放在槽里,也不甚理睬,一对发毛的大眸子直瞅着屈寒山那屋的方向,极尽沉默地远望。“好孩子”不明所以,天愈凉愈是情动,无事便抖索着两半厚唇去亲咬大青驴,前蹄躁动不安地拎提,一忽儿轻撞大青驴,一忽儿拿自己的肚腹贴上去摩擦。更有甚者,趁某次大青驴爱搭不理屁股对着它的当儿,“吁吁”欢鸣着腾空前蹄,要往大青驴的臀上架。尾巴下面那儿臂粗的东西,已经急急地撩了起来。这一幕被兆秋息看到,忙上前去拽缰绳,手刚往前伸,那被缠扰的不耐的大青驴突然猛尥蹶子,冲着“好孩子”的前胸就是一下,“咚”的一声闷响!可怜“好孩子”一个趔趄顿到地上,痛得四蹄直跺,满腔情热被泼了冰水,甩头摆尾直眨巴眼,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兆秋息好气好笑兼心疼,赶紧上前拉了缰绳,把“好孩子”牵到棚子另一端,牢牢拴好了,又找来竹梯子横在棚子中央,把两个给隔开。一切停当,手在“好孩子”挨踢的那处轻轻抚摸,心想最好还是找个医马的来瞧瞧,别给踢坏了——虽说“好孩子”看上去更像是心碎神伤,厚嘴唇扁过来扁过去地蠕动,脸贴着兆秋息的手表达着自己的黯然之情。兆秋息暗暗地同情它——自己都感到惊奇,一串洗干净的胡萝卜丢到槽里,希望“好孩子”能从食物里找到些许安慰。

    夜露降临,帘子拉上,看看那头的“好孩子”,又看看那头依旧脸色如霜的大青驴,兆秋息拍拍手,掸掸衣服,向东屋去寻李沉舟。屈寒山去世后,情绪不高的不只大青驴一个……屋里没见着人,想也不想,他转身到北屋去。半推了门扇,果见一星香火对着如豆烛光,案前烛后,李沉舟拿了抹布,就着竹桌,低头一寸一寸地抹拭。香案其实很干净,时不时地,秦楼月或者李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