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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跑来跑去拣松球,两手抓满了,送到李沉舟和秦楼月身边,向地上丢。李沉舟就道:“把小妮子喊下来罢——这么多松球,要让小驹子和青驴背回去了!”秦楼月就站起来,“我去把阿柳弄下来。” 话刚落音,树上的小妮子“哎呀”一声,大猫似地直直坠下,兆秋息站得最近,一步跨上把人接住,自己却腿膝一弯,半步没踩实,抱着柳横波歪倒在地。李沉舟、秦楼月赶上前,一人抱一个地检视,“伤着了吗?”“有没有伤着?” 柳横波手里仍自抓着个松球,站起身上下拍打,“我没事——兆哥哥有事吗?” 那头兆秋息坐在地上,右腿曲着,攀着李沉舟的试图站起。被李沉舟一把捺住,“别站起来了——脚都肿了!”脱鞋扒袜子,果然脚踝一处,半红半肿,摸上去热乎乎。李沉舟不敢按,只问道:“好孩子很疼罢?”鞋袜归位,抵着兆秋息的额头,心疼的直叹气。 秦楼月打了下小妮子的肩膀,“看把你兆哥哥弄伤了罢!” 柳横波便立刻带上哭音道:“我把兆哥哥背回去——” 李沉舟就说:“我来背好孩子,你们都不许碰他——等警报解除,把驹子和青驴牵上,慢慢走回去。” “我可以坐驴背上回去……”兆秋息这么说。 李沉舟按着他,“不行——非把好孩子背回去,”对着他耳朵悄悄吹气,“我还没背过我的好孩子呢!让我背一次罢!” 于是等到汽笛拉长音,一群人拍手拍屁股,知道可以回去了,便一个跟着一个,好整以暇地沿着古驿道回市里。小商贩也挑着担子要走,被秦楼月喊住一个,“这位师傅,借担子一用?——回头到家了,给你借担子的钱!”是要担子担了松球,挂大青驴背上运回去。小贩同意了,帮着把松球扔进担子里,跟在大青驴后面悠悠地走。柳横波蹲在兆秋息身边,“兆哥哥,对不起——”生怕李沉舟责备他,失了李沉舟的欢心。兆秋息拍拍他。李沉舟环臂抱着兆秋息,向小妮子道:“阿柳跟师哥在前边帮忙开道,回家帮师哥做事……”小妮子点头答应,蔫蔫地离开。 人走的差不多,李沉舟亲了好孩子一口,自己蹲到前面,让人“趴上来”。兆秋息搂着他的脖子,环手到他胸前,李沉舟一拍他的屁股,双腿用力,“起轿喽——”箍着好孩子的腿,稳稳地走上驿道,往东返回市里。 天蓝,云淡,风微寒。驿道上,李沉舟负着兆秋息,走得很稳。好孩子这身份量于他而言,真是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好孩子的手挂在他心口,好孩子的脑袋,就依着自家的脑袋。一想到是自己背着好孩子,一路安稳地护着好孩子回小吉坡,李沉舟心里便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当然好孩子伤了脚实在叫人心疼,可伤了脚的好孩子能乖乖地让他背,这好像有点因祸得福——因好孩子的祸,得自己的福。嘘——千万不能叫好孩子知道,否则那孩子一定又要呶嘴溜腮,那望过来的小眼神就像在说:“原来李大哥也会有这种顽劣的心思!”可李沉舟就是喜欢这么驮着兆秋息,驮着这恰到好处的份量,一步步踩的格外踏实。一个人走路,自然落得轻松,可是感受不到身上另一个人依托着你的份量,得不停地举目四顾,不断找寻,到底会时不时的茫然若失,觉出那一股踏不到实地的轻飘来。李沉舟觉得自己一直在这世上轻飘飘地活了很久,每每他想跟人建立起具有些份量的关系,或是别人想跟他建立起具有些份量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回事地,总是达不成——不是他自己觉得不对,就是别人觉得不对、不好、不愿意。于是双方只能分开,他就又是一个人了,东游西荡、兜兜转转。兜转到如今三十好几,终于上天看不过眼,动了慈悲心肠,把个好孩子搁到他身上,让他承载着好孩子的重量,一步一个脚印地找到人生的通衢大道,信心满满地向前去。 “等到了家,我先给你用红花油按脚,待明天这个时候,才可以揉……这几天你就在床上,不要下地走动,十天后让我看看,好了才能试着走路……”李沉舟对背上的好孩子说,“你不用担心,跌打扭伤的事,都交给我,别的事我懂得不多,这个是最在行的!” 兆秋息伏在他肩头,“小时候我磕破了脑袋,满后脑勺的血,爸妈都不着眼的。这次才轻微扭伤脚,就不走路也不下地了,我倒是越活越小了!” “我就爱你越活越小,”李沉舟笑道,“这样才好把你捧着抱着拍拍着,像对小宝宝那样!” “那……那如果小宝宝想稍微长大一点呢?”兆秋息嘴角弯弯,颊上显出浅浅的笑涡,“小宝宝也想帮大人做事,给大人分忧解难……”尤其到了夜晚,在床上,小宝宝可做不到他想要做到的事,譬如让李沉舟舒服得哼哼。 李沉舟负着他边走边微笑,恨不得这古驿道长无尽头,永远都走不完才好,“我不管,现在你伤了脚,就乖乖地做我的小宝宝,分忧解难的事,以后再说……”顿一顿,促狭道:“你知道吗?看到你舒服得哼哼了,我比自己舒服得哼哼还要高兴!” 兆秋息脸红红的,“我……我可没想哼哼的事……” “我也没说哼哼的事啊——你想的哼哼是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也没……” “是吗?……” “嗯……” 曲曲的驿道,欢语的两个人,沐浴着郊外澄鲜的空气,满心甘甜地走在生活的康庄大道上。 ☆、无所依 朔风南下长江之时,萧开雁带着手底下一个师开到鄂西,协助原守军肃清当地的日军。他趁长沙周围的多个集团军还在休养生息、新老交替之际,向薛崇提出赴鄂作战,一来避免参加一个又一个吃喝为主、互夸为辅的祝捷会、庆功宴,二来得以从接下来可以预见的穷兵滥战中抽身。长沙大捷后,薛崇这几个集团军木秀于林,被推向风口浪尖,厚厚一叠贺电的背后,是下一场战役当仁不让的首当其冲。首当其冲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大批量的阵亡——说阵亡还是好听的,那些个降敌、逃跑之类,就按下不表,不足为外人道了。数月下来,萧开雁看出陪都那头的态度:薛崇的军队,死伤多少并不可惜,他们自己的嫡系,必得始终好吃好喝好装备地供起来。能让别人冲在前头,他们绝不会快一步领先,而只会避在后头。等到后头实在避无可避,再按那亲疏排列,叫那最不亲的先上,以此类推。若干人马当中,薛崇首先不是嫡系,手下一大批,也皆是非亲非故的杂牌军。杂牌军而又可堪一战——这样一支队伍,最是颗讨喜的棋子,哪里最水深火热,便指挥棋子去哪里。即使杂牌军们战斗力有亏,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