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耽美小说 - 客舍青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03

分卷阅读503

    ,要不是他手快,许是要跌倒。

    柳五左脚点地,看着他道:“我腿被压坏了,走不了啦!以后说不定还要变瘸子!”

    李沉舟已经蹲了下去,在那腿上摸按一番,“骨头没有事,伤的是肌rou……你要成瘸子,我养你一辈子!”

    柳随风下唇此地无银地往外突,心里非常得高兴,却不叫脸上露出来。

    “来,我背你走!”李沉舟转过去,拍着他的腿弯,示意他趴上来。柳五仍突着嘴唇,一副想笑却强忍着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将胳膊绕上李沉舟的脖子,整个人覆上去,左右扭了扭,难掩欢喜和得意,——他还从来没被人给背过呢!他只在幼时见到别的孩子被自家父亲背在背上打街上过去,那时的他只有羡慕的份儿,——连羡慕都得强忍着。

    李沉舟两手向后把住柳五的腿,颠一颠小猎豹的份量,慢慢地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渐渐地步子跨出去,觉得走地甚是稳实。他抬头看了看方位,转而向南,朝一个叫横沥镇的地方走,“我先背你找地方住下,把你腿上的伤养好再说。”

    柳五头一低咬了他耳朵一口,是那种磨牙吮血的咬,“我这个猪八戒娶了个能干媳妇儿,下得了馄饨扛得动梁木,还能把八戒我背回高老庄养伤,不错不错。快走,快走!我们回高老庄去,快!快!”

    李沉舟刚想呵呵笑,——他最喜欢中猪八戒高老庄娶亲那一段,那一段充满了如许多的红尘烟火的趣味,——笑容就一下凝固在了脸上。好几年前,好像也是这么个山风微凉的天气,也是这么个绿绿青青的野道,他身上也是这么背着个招人疼爱的孩子,走在通往属于他们俩的那座高老庄的路上。那是个甜蜜的孩子,非常得温柔,非常得勇敢,也非常地爱他;那个孩子正跟他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安安静静的伤感,一种不声不响的热烈。踌躇满志的人领略不了那种伤感和热烈,唯有在历经世事之后,在身老心疲之际,才会恍然怀念起那缕远方的炊烟,那前方始终有一盏灯照耀归途的辛甜。曾几何时,他被那种纯净而执着的爱意所笼罩,而假装不觉;曾几何时,他以为那个温柔的孩子会是他的所有,跟那座他们共同生活了年许的小吉坡一样,他终于要安顿下来了,没有任何准备地,好像也无需要任何准备地。他没有把自己的心全都给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却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不会在小吉坡永远地住下去,但他就是不说,就是故作他好像会一直一直地住下去似地!——终于,终于……

    李沉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听见柳五在背上对他说着什么,却是一无所闻。他想起柳五说自己愿他死去的话,他不禁想到那个孩子是否也如柳五这般想过,这般悲哀地认为自己的死亡将为情人卸去负担和麻烦。也许当年那个孩子就是揣着这样的心思一意要去参军,那个敏感的孩子不愿意教他尴尬或内疚,那个善良的孩子认为自己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他想起那个孩子总是每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向他投来的每一个眼神都含着淡淡的隐忧,也许那个孩子早就猜到以后的每一桩事情,也许自己对那个孩子的每一个不以为意的关怀都成了日后他珍之贵之的安慰。泪水啪嗒啪嗒地下滴,李沉舟埋头走在这陌生的江风里,想起前尘旧事,不禁泪流满面,——如果那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明知道最后的结局,如果自己也在明知最后结局的情况下仍旧坦然地接受了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是带着这种既知结局的哀伤陪在他身边,如果自己也是自始至终都知道那个孩子心底深处的哀伤,——那他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蚀心者,不断地给一颗颗真心带去希望和失望,不断地给一个个可爱而美好的灵魂带去梦碎和死亡……

    一颗颗眼泪顺颊淌下,落到柳五的手上。柳五原本兴致高涨地喋喋述说过去这段时日他跟共军对仗的情况,忽然就感到手上潮渍渍,湿涔涔。他望望两边的地,知道没有落雨,他再次看上李沉舟的后脑,手摸上李沉舟的脸。感受到手心的潮湿,他不说话了,却也不问什么。他好像知道李沉舟在为什么而哭,又好像不太知道。但他就是不问,他只是盯着李沉舟的后脑,脸贴上去轻轻地蹭,“这个大屁股是他的,”他心里这样想,“这是他一个人的大屁股,他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的……”

    李沉舟背着柳五,难以走得快,还没走到横沥镇就听到一队共军小跑着自后面赶上。柳五的手紧了紧,他乜眼瞧着那些跟泥土差不多颜色的人,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些人不讨喜。李沉舟则醒了醒神,主动让到道旁,脚下放得更慢;他不欲惹人注意,更不欲惹起人们对背上这厮的注意。

    然而还是被一个连长模样的人追上,用一口扁平的方言对他们道:“前边有国军余部,到时候可能要动枪,俩师傅小心些!”冲着柳五李沉舟露齿一笑,牙齿倒显得不一般的白。

    李沉舟诺诺两声,道了谢。那连长冲他们憨厚地一点头,快步跟上队伍的步伐,追到前头去了。等人去远了,柳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被压了那么久,上位的感觉一定很好罢。”不服气很自然地挂在了脸上。

    李沉舟面上泪痕已干,心下唯余空落落的失茫,他听见柳五的话,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被那种失茫拖曳着疲于开口。颠一颠身上的人,稳了稳姿势,继续那么不快不慢地走。柳五见他如此,心里讪讪的,也就没再说话。

    两人到了横沥镇,李沉舟背着柳五四转相询哪里有治疗跌打损伤的医馆。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时节,又是这么个靠水吃水的小镇,他背着身上这厮绕了好些路,才在临近江湾的打渔人的棚屋里找到个年老的土医生,——主业是打渔,兼作当地的土医。老人被四季的江风吹得又干又黑,个头也不高,柳五瞅着他的样儿就像是对着另一根老竹竿。然而世上所有的老竹竿除了不中看之外,都还挺中用,譬如眼前的这一个,手脚麻利地递过来一瓶子药酒、半盒子膏药,然后名正言顺地收了钱,又再接再厉地问了句:“后头有一间屋空着,你们哥俩可以落个脚,你们住几天收你们几顿饭钱——还是你们哥俩已经找好了地方?”

    这对哥俩自然没有找好地方,李沉舟跟着老渔人去看了那间空置的木屋,瞧着还算干燥清爽,便先付了些钱钞,背着柳五过去安顿下来。那边老渔人揣了钱钞叫自家孙儿去煮茶备饭,这头李沉舟并柳五坐在铺上歇了半天,吃喝了东家送来的茶水干粮,李沉舟就忙着要给柳五上药。

    裤腿卷上去,左腿膝盖往上的一段,青紫微肿,间有血点状的斑。其实方才在老渔人那里已经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