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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起风啦!”小丁从隔壁屋慌慌张张地跑来,相连的门框处那头大青驴脑袋缓缓地摇摆,比小丁更显着一份处变不惊的庄严。柳五似醒非醒地打了个哈欠,这时各处的门和窗都像是被一只巨手力推,再加把劲就要爆裂。呜呜的风声扯着深喉发出尖锐的啸,瓦片、铁皮、塑料布——凡是能卷上天的东西都在天上横冲直撞,打着这里,一声“咚”,打着那里,一下“啪”!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人的呼喊,却只能捕捉到一个开头的音,就被扯碎散尽。小丁两腿打着哆嗦,摸黑去找收音机,哧啦哧啦一阵乱扭,终于拨到某个频道上,只听那头断断续续的“较强台风自基隆登录,正在影响台北和新北地区……有可能向西南方向移动……请待在室内,不要外出……紧闭门窗,做好防护措施……”大颗大颗的雨点小锤子似地打上窗玻璃和屋顶,远处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小丁摆弄几下收音机,又摇又晃地,却是连那哧啦哧啦的声音都没了。他转身看着柳五,指望能讨个主意,后者却始终安然躺在榻上,打定了主意不吐一个字。他眯眼瞧着那个不给命令便不知道腿该怎么迈出去的东西,看着那蠢物原地呆了半晌,然后扶着墙去挨个检查门窗。只见那曲着膝的仿佛最低等的幽灵似的影,慢慢地沿墙一路摸过来,望望罗汉榻上的那个一声不吭的祖宗,又望望那头站得岿然不动的青驴。最后,可怜的幽灵往那头青驴身旁挨过去,双手环着驴脖,慢慢地蹲下来,头靠在驴的胸前,牢牢地依偎着。 曾被柳五诅咒的棺材样儿的水泥房,在空中进行着如许大sao乱和大清洗的此刻,体现了其弥足珍贵的稳如泰山的价值。台风从海上来,带着冷暖交加的怒气,来迎接他们这伙穷寇,企图将一切都连根拔起。无数根乱枝如同鬼手,泼喇喇地冲击这棺材屋的门窗,一副意欲吞噬这群不受欢迎的闯入者,“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们!”仿佛有个声音在地狱般的夜空中叫着,“滚到别的地方去,滚到别的地方去!” 小丁抱着头,几乎要钻到驴肚子下面,那头大青驴温厚地低头看着他;罗汉榻上,柳五睁眼望着那平平无奇的天花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那笔存在香港汇丰银行的钱是不是还安全,他是不是要着手想法儿去香港一趟,探探那所谓南洋的买卖行情。——早在当年离开南京之时,他就通过驻上海的汇丰银行将相当一部分财产转到香港,在重庆时也没有跟银行那边断了联系;再后来戎马倥偬,东西征战,直到到了柳州兵胜之后,才重新得到银行方面的消息,知道这几年那边仍旧给自己计着利息,并未让他折损什么。“如此这般,便好办多了,”柳五在这罗汉榻上半睡半醒,开始在肚里罗织起将来的计划。他想着经过这两场战争,香港和南洋地区一定拥挤着不少内地过去的难民,这些人的吃穿住用和劳力无一不是可堪开采的金矿。起初,他需要跟当地已有的商会建立起合作关系,南北拆帐,等他熟悉了各方情况之后就可以跟在南京一样自立门户。他自信买卖是一种连文盲都识得的通用语,在香港和南洋做买卖跟当年在南京不会有太大的不同。就算是有不同,也只会是好的不同,譬如他的卧房里将会永远躺着一头性感的公狮,那头公狮将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慰藉和力量。等到那个时候,那幅画面也将成真——他这只猎豹负责每日出去狩猎,而那头公狮则负责亲吻爱抚他,帮他料理一切他那血腥的爪牙不屑一顾的事物,比如每天的清洗内裤,比如在他想在床上尿尿的时候把他抱到浴室的马桶上,诸如此类。 台风的下马威仍在他的棺材房子外头肆虐,柳随风却一下从罗汉榻上坐起,想叫小丁给他找纸笔,——他忽然想起不多时之前他那想要问李沉舟的问题,加上这几样他决心分派给李沉舟的事,他觉得他得拿笔记下来,以免到时候忘记,便宜那个老sao货。顶好用张大一点的纸,好让他列一个跟李沉舟有关事宜的清单,想起什么来就添上去,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那个爬虫也似的东西始终把头埋在驴肚子底下,不晓得是不是被飓风灌了耳,对他的几声“小丁小丁”都听而不闻,只管抱着那驴腿不放。柳五无法可施,手按在毯子上生了会儿闷气,——如今他特别得容易生气,那个大屁股总是对他有求必应,什么时候让他皱过眉头来?缓缓地靠回榻上,他扳着手指一样样地念叨,想着一待风静天青,就要寻笔和小本,把以上念头统统记下来。嗯——他瞥了那仍避在驴肚子下的蠢物,虽是蠢物,却也跟了他这么些时日,成为留在他柳五身边的最后一人,应当得到点奖赏。至于奖赏的内容麽,就按照他柳五的口味来,等到了香港站稳脚跟,给蠢物从那内地来的难民中挑一个大胸大屁股的黄花闺女;要长得结实些,吃得苦,耐得劳,受得气,刚下过崽就能扛梁木的那种,等哪天又有飓风,还可以肩背一撑护着小丁,省得这蠢物又去钻驴肚子,看着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嗯,就这么办,回头也给记在小本上,作为他御下有方、张弛合度的一个范例。总之,他自己每日拥着个大臀大奶的sao货,沐浴日月之光辉,满心畅美,就很愿意也教那追随至今的蠢物也尝一尝这般好味,——当然了,作为感恩戴德,小丁需要在他柳五手下继续服劳役,带着他那大奶大臀的婆娘一道;而那个蠢物,自然不可以拒绝他给他挑选的婆娘,更不可以拒绝带着他那婆娘继续给他服役。柳五美滋滋地做着这一系列设想,在这场台风中打好了今后生活之路的底稿,他对自己感到满意。拉一拉毯子,他重新躺下去,仔细地用毯子把肩膀、颈窝等各个容易漏风的地方给掖好,通常这应该是那个大屁股替他做的,他喜欢被人照顾,更喜欢那种被裹在中间的安全又温暖的感觉,就跟……就跟干那事儿一样。呵呵——那个大屁股装模作样地只身跑去香港,故意不来给他掖被子,这件事也要给记到本子上,回头让他加倍补偿,而且他还要找机会惩罚他,——对,就这么办! 等到第二天,柳随风一大早就精力充沛地醒来,洗漱过后,他一脚把那个犹蜷在驴身下酣睡的小丁踢起来,让去买早饭。小丁不敢怠慢,揉着眼睛往外走,走到门口,“啊”的一声,瞧着满地满街的各式狼藉,歪斜的电线杆压断了树,断树干又抵着了人家的房顶。他一路惊叹地往外走,当柳五从包袱里终于找出笔和小本的时候,还听见那蠢物在跟隔壁的姓齐的立法委员打着招呼,“齐先生……我是第一回见着台风,可真厉害啊!”“是啊,是啊,想不到这么威,以前在蜀中万万遇不上的……”说话间,屋子里的柳五正借着天光,端端正正地在小本上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