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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摸到桌边喝了两口茶,再去寻找墙角的那筐丝瓜。 灶头里还有几个馒头。他草草处理了丝瓜,把它放进碗中,撒了一撮盐。疼痛感终于在咀嚼中慢慢消失。 周围都是死寂的黑。 他害怕在这个时刻醒来。所有的感觉消失之后,只留下无边的清寒。他不需要灯,也看不见光。 据说先天眼瞎的人,晚上会梦到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从未见过的东西,只能凭空想象。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言昭含快忘记了能看见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但有一些人,他害怕忘记。 他还是希望,看不见的时候依旧能想象到他们站在跟前的样子,他们说话的声音可以很清晰。 天一亮,他洗漱后就出了门。清晨有些寒意。穿过巷子,拐过街角,他听见熟悉的舀水声。 婆婆亲切道:“今日来得真早。” 婆婆的茶摊在早上也是卖吃食的,但因为时候太早,茶摊里没有太多人,他伏在桌子上开始犯困。 婆婆忙活了一阵,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问道:“是不是又没吃饭?” 他轻轻“嗯”了声,道了声谢,接过木筷吃面。举止带着世家常年教养下来的端正优雅。 婆婆坐在一旁跟他说话。说了些东邻西坊的琐事。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西街有个姑娘,跟阿妈相依为命,相貌算不上漂亮,有些胖,但是心肠好。你眼睛不好,找个媳妇照顾你,你看怎么样?” 他手指抚摸着瓷碗的缺口,想了许久许久,最后低声道:“好。” …… 后来的事出人意料。刘老爷暴毙在家中,刘家怀疑是宋景然的术法害死了他。 刘家大少爷揪着宋景然的衣襟,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要把他送到衙门里去。一堆人吵吵嚷嚷着,恰好路过茶摊门前。 围观的人尾随其后,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茶摊里的客人听闻这件事,不住地对宋景然指指点点。 茶摊里有位酸秀才,向来对修真问道之事不屑一顾,他指着宋景然骂道:“啊呀呀,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之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宋景然涨红了脸,在日光的炙烤下,满头都是汗水。他用嘶哑的嗓音喊道:“你有种让我去你家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总要先看过刘老爷的尸体!你休要污蔑我,我们修真之人最受不得污蔑!” 言昭含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安静地听着。有客人“呸”了一声,道:“这真修真界的斯文败类。老子以前算是看走了眼,竟然觉得这小子有几分道骨。”他周围的人也纷纷说是。 接着宋景然就被推搡着去了衙门。镇上的人也都跟着一起去看热闹,很快连茶摊都空了。 下午有官差顶着烈日,流着汗来到茶摊里,他们先要了一壶凉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杯,然后说要带走言昭含。 婆婆被吓到,她没有想到言昭含会扯上这桩事。她询问官爷他家伙计做了什么错事。 官差安慰说:“跟他没有关系。只是那个小道士,说除灵的法子是您家伙计教给他的,所以大人要我们来带您家伙计去一趟。他明明就是在胡说八道,一个瘦弱的瞎子哪能教他害人的法子。您放心,我们大人心里有数。” 言昭含一言不发,跟着官差走了。婆婆觉得日光炽热,非往他手里塞了一把伞,让他带着走。 衙门口的老百姓已经散了,他们在饭点过来看热闹,看了半天看不出个结果来,又热又饿的,皆散开了去。 他们进了衙门的大堂就感受到了阴凉,言昭含由官差领着,跪在了宋景然的身侧。 宋景然是站着的,死活不肯跪,已经跟大人僵持了许久。 县老爷脸色铁青,对着言昭含道:“可是你教了宋景然除灵的法子?” 言昭含如实回答了“是”,然后补充道:“只是用了面镜子,折射光驱散阴灵,这是很普通的除灵方法。我听一位道士说起过。刘少爷说这个法子害人,根本是无稽之谈。” 斜眉歪眼的刘大少爷瞪大了眼睛,对着县老爷抱拳道:“大人哪,这两个人分明是一伙的,小人请您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言昭含问道:“敢问大人,仵作可曾验尸?” 宋景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没有,他们一直跟我绕来绕去,就是不肯验尸。我觉得这里面有诈,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磨磨唧唧的。” 县老爷脸上挂不住,用惊堂木拍了桌子:“肃静!让仵作上来验尸。” 仵作一上来,县老爷和刘少爷就都给递了好几个眼色,但新来的仵作性格过于耿直,没看懂,验完尸就直白道:“禀大人,刘老爷是中毒身亡。” 刘少爷懊恼地用折扇敲了敲额头,暗骂这个仵作猪脑子。大家一下心知肚明,分明是刘少爷想害死亲爹,独霸家财,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县老爷的脸色变得五彩纷呈。这出戏一被戳穿,他们都下不了台来。 衙门没了法子,只好将他们放了出来。 到了门口,宋景然诚恳地跟他道歉:“对不住,是我拖累你了。” 言昭含正要说话,刘少爷从衙门里飞奔了出来,大声地叫住了他们。 刘少爷早就给县老爷塞了一笔银子,这会儿腆着脸追上来,要给宋景然和言昭含塞钱,让他们封口不谈此事。 宋景然丝毫不领情,拉着言昭含就走。 既然是家事,他们便不好再插手。只能说是刘老爷生了个狼心狗肺、不辨黑白的好儿子。 陪言昭含回茶摊的路上,宋景然颓然道:“我只是想救个人而已,不知道会这么困难,也不知道会被牵扯进这种破事里。” 言昭含的安慰不像是安慰:“你得尽早习惯。” 隔日衙门贴出告示,说刘老爷只是莫名暴毙,跟宋景然毫无干系。看热闹的人们很是失望,但对宋景然恢复了先前的殷勤,一口一个“宋道长”,叫得甚是亲切。恭维之声一如往常。 …… 码头上很少见到这样的人。清俊高挑,白衣猎猎,手持一柄长剑。那人自船头下来,顶着午后炽热的光,举止却丝毫不躁乱。来时还带了些清爽的风。 青年问道:“这位兄弟,镇上可有一户姓言的人家?” 他擦了汗,想了想,回道:“我没听说过。可能有,你去镇子里问问,老一辈的人会清楚些。” “多谢。” 青年说罢,就踩着铺了一地的金晃晃阳光,走进小镇深处了。 做活的人搬着沉重的货物,看着那人飘然洒脱的背影,心底生出些羡慕来。 第5章 生不逢05 周芳是由婆婆引着走到他家里的。婆婆借口要照顾茶摊的生意,自己先离去了。 那个姑娘的声音有些绵软,带着点羞涩,话没说上几句,倒将他的院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言昭含说:“姑娘,我看不见。” 她有些紧张:“没事的,我会照顾你。我会将家里打扫干净,会为你洗衣做饭。我……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