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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磨,好容易才勉强答应下来的。爬上三楼,容嫣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屈指敲了敲那乌漆剥落的木门。门几乎是立即就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旧长袍,国字脸,微黑皮肤,看上去十分忠直。“今天怎么这么迟?” 让容嫣进了屋,他关上门,有些不高兴的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没办法,赶戏啊。”容嫣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屋角的床上坐下:“今儿早上赶了两个地方,饭都是在马车上吃的,还差点来不及。”那人听着这话,细细看了容嫣一眼,只见他眉目之间的确透出一层疲倦之色,心里一疼,口气已经软了:“累坏了吧?” 容嫣懒洋洋的道:“还好。”“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嗯。”他似有点撒娇的侧过身去。这男子屈膝也在这床上半坐下,伸出两只手指粗长的大手轻轻的按捏他的肩头。容嫣闭上眼睛,好象十分舒服。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屋子里陈设也十分简朴。当窗一张书台,有时也权当饭桌。屋角地上堆了一只大木箱,木箱盖上摆着两只饭碗,一双筷子。书桌前有把椅子,椅背上搭着一件深啡色的棉长袍,袖子处已磨破了一个洞。左边靠墙是张小床,挂着一幅看起来已是淡灰色的白蚊帐。只是房子里到处都是书,书桌上堆着书,地上也散着书,就连床上也乱扔着几本。有洋装书,也有线装书。容嫣垂着肩膀,微仰着头,象猫一样闭着眼睛,突然嗤地一笑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这书生按摩手势倒很好,还是有点用处。”那浓眉大眼的男子闻言只是嘿嘿一笑,表情憨厚。“好了好了。”容嫣把身子往后仰去:“够了,很舒服了。难不成我大老远巴巴的赶来,就是为了让你替我捶背。”那男子伸出手臂,就势将他整个拥在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莫说替你捶背,就是……”这男子侧过头,想了想。容嫣本以为他会说就是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之类的rou麻俗话,这男子却表情认真的说:“就是替你洗脚我也心甘情愿。”容嫣有点想笑,觉得他真是憨直可爱,却偏偏微挑起眉道:“怎么,替我洗脚原是很委屈你的吗?只要我动动手指头,这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人抢着来舔小爷的鞋底儿呢。”男子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容嫣飞着眼角看了他一眼,忽然又笑:“好了好了,跟你说着玩呢。这么认真干嘛,活象我在欺负你似的。”那男子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没有。你没有……” 容嫣反过身,笑嘻嘻的用手搂住那男子厚实的背脊:“我就是在欺负你。我就是喜欢欺负老实人。”那男子低头只见美人在怀,又见他如此轻嗔薄笑,说不出的妩媚风流,一颗心早已又酥又软,情魂难禁,低头就想吻那一片浅红薄唇。容嫣突然道:“汉臣。”男子一怔:“嗯?” “我想喝水。”“啊?” “一路赶来,饭也没吃好,水也顾不上喝,现在好渴。”沈汉臣抱着容嫣发了几秒钟的呆,突然回醒过来:“哦,是,是,我去给你倒水。”看着沈汉臣恋恋不舍的起身,走到屋角去拎水瓶的样子,容嫣忍不住又是一笑。沉汉臣找了一只碗,倒上水,递到容嫣面前。容嫣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汉臣,今天在来见你的路上,我的马差点踩到一个小叫花子。”沈汉臣一腔热情,屡被容嫣折挫,有点没情没绪的坐在他身边:“哦。”容嫣自顾自的说:“那孩子虽然脏兮兮的,却看得出来五官标致,眼睛也漂亮。做乞儿实在太可惜了。”“……” “听他口音好象是北平那边的,只是听说已经父母双亡,一个人流落在上海街头。”“是吗,真可怜。”容嫣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我一看到这孩子的眼睛,就很喜欢。本想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华连成,好好琢磨琢磨也许是块美玉也说不定。可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老女人,咋咋呼呼的叫着我的名字,搞得我落荒而逃……” 沈汉臣侧过脸,看见容嫣一脸失落,好象为这事挺认真的,揽过他的肩头道:“算了吧,也是你们无缘。”停了停,又说:“再说了,你随随便便就拾个野孩子回去,不知底细,也不怕你老爷子责备?你不是说现在国家动荡,戏班子不是那么容易维持?你父亲为人又一向严厉,你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在他跟前找麻烦呢?” 容嫣一向不爱听人教训。听了沈汉臣的话,伸出手指笑嘻嘻的拎他鼻子:“教书先生就是喜欢说教。” 第 3 章 沈汉臣至今也没有弄明白容嫣到底是喜欢上自己哪一点。他当然知道围绕在这容二少爷身边的达人显贵多不胜数,比自己样貌英俊体态风流的公子哥儿更是一抓一大把,其中还不乏当今中国有名的才子词人,名家画师。可偏偏他就是喜欢上自己这貌不惊人身无分文的穷教书匠。每每想起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是如传奇夜话般不可思议。沈汉臣出身普通农家。打小就热爱读书,好学不倦。家乡村里的人个个都夸他将来前途无量。父母兄弟也知道这个孩子最可能出息,一家老小省吃俭用,供他去绍兴读书,到杭州求学,只望他成龙成凤。沈汉臣十五岁来到绍兴时,本也少年意气,心比天高,但渐渐的发现,原来天底下兰心慧质,才高八斗的出众人物多了去了,自己在浙江乡下沈村也许算得上是个少年才子,那不过是井底之蛙,出到世界才发现天下之大,人才辈出,山外更有青山在。在社会里跌跌撞撞地碰几次壁,更学会了彻底收起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锋芒。但一想到在老家仍把自己当做最大骄傲的老父老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兄弟叔伯,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返家。男儿自有冲天志,只需静等时机。在生活的路上几经流连波折,最后辗转来到上海,于是做了一名最最普通无用的中学教师。每月老老实实的领取四十五元的工资,除去生活费二十元,其余的钱老老实实的寄回老家。父亲前年已经殁了,现在只剩老母,身子板儿也大不如前,可恨自己又没有办法在家里尽孝道。沈汉臣每每一想到这里就长吁短叹,无可奈何。母亲的喜乐何其卑微,每个月收到这在远方的儿子二十五元钱,就已经心满意足,人前人后提到他,只说他乖,说他好,说他出息。寄来的钱也不舍得多用,用剩余的拿小手帕包了藏在床下,她说是为儿子将来娶媳妇儿存起来。所以一家人的生活基本还是依靠那二分薄田,过得清贫艰苦。基本上每一封家书,沈汉臣都写信去请求他母亲不要太节约。他自觉赚钱是后生人的事,自己不能在家尽孝,已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