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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些‘要劝着娘,咱们赶路要紧’,‘娘疼爱meimei不错,可你要劝着点,不然就是不孝’这样的话。她一开始想对张宪薇说的,可是不知怎么了,后来是一字未提,对贞儿也越来越和颜悦色。 赶到渑城时,不算晚。渑城外修了官路,后面几天走得格外顺畅,倒还比以前快了两天。张宪薇记得这条官路,就是去年冬天之后修的,一是为了往周围的遭了雪灾的县市送赈粮,也是以备来年再遇灾时用的。 但是还不到李家老宅,已经听到哭声震天。走近了就能看到门前已经挂了白幡,门口站的人腰上都系着一条白麻布绳。 “先停到路边。”张宪薇叫李克过来,“叫个下人去把你爹喊出来,拿来孝衣后,我们换了再进门。” 李克让人去,一会儿李显就带着一个抱着一摞孝衣的下人从李家大宅跑出来,在门口张望一阵后,向马车跑来。 掀开车帘,李显看见张宪薇时眼圈发红,人也熬得枯瘦,他把孝衣放下,先把贞儿抱出去,让张宪薇和赵氏在车里换上孝衣。 她们拿下头钗、耳铛、手镯,换上孝衣后,张宪薇又从包袱里拿出两双素面不带绣花的绣鞋。 李克和李显一样,只披上麻布就行。良缘和下人们一样,在腰上绑一条孝带。贞儿太小,没准备这么小的孩子的孝衣,张宪薇拿了件大人的,现裁成小的,先给贞儿裹上,等今天晚上她再给她赶出一件来。要不是怕早准备好了引人怀疑,贞儿也不用吃这个苦。 都换好了,李显才让人赶着车进了李家。 院子里挤满了人,烟熏火燎的。 张宪薇用帕子捂住贞儿的口鼻,怕她熏着了,就这样进了屋贞儿的眼睛还是让烟火熏红了。看她扑簌簌的掉眼泪,张宪薇心疼得亲亲她,让良缘把车上的水壶拿过来给贞儿洗眼睛。 “大嫂……”乔氏进来,她是李显三弟的媳妇。她倒来的比张宪薇还快。“这是贞儿吧?都这么大了。”乔氏脸带泪痕,眼睛肿着,手上的帕子半湿,看起来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大伯母听说你来了,让你过去见见。”一边说,一边泪又掉下来了。 李家这是一笔烂账。 李演是李显的嫡亲三弟,当年张宪薇刚进门时还帮着cao办过他和乔氏的婚事。只是两人在老太太死前就搬出去住了,这么些年下来,原本的亲兄弟也远了。 赵氏过来说:“娘,那我就先在这里收拾着……”给他们准备的屋子不算大,外面有好几家是挤在一个院子里住的。又赶上办丧事,李家大伯死了,大伯母也病了,只剩下了几个小的,于内务上也不大通。结果下人们就没人管了。 这间屋子只是简单的洒扫了一下,帐子没挂,窗户纸也没换,下人们把他们带来的箱笼堆在正堂屋里,乱七八糟的都需要收拾。 张宪薇抱着贞儿去了李家大伯母的院子,一进去就看到两个小炉子正在熬药,满屋的药味儿飘散,若是在灶上熬药怕跟吃的东西串了味。几个小丫头守着炉子,几个婆子在旁边摆脸色,个个都像庙里的怒目金刚。 她们一见乔氏进来都迎过来,乔氏道:“这是我家大嫂。” 贞儿不耐闻药味,进来就哭丧着脸,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在发红。一个婆子瞧见了,眼泪顿时就下来了,道:“大姑娘真是有心的。” 这人姓柳,当年也就她对大伯母还有几分真心。 张宪薇对她点点头,抱着贞儿进屋了。 大伯母就躺在里屋,面如金纸,形容消瘦。见到张宪薇抱着贞儿进来,连忙强撑着坐起来,“快过来,这就是贞儿吧?” 张宪薇把贞儿放下来,让她过去。大伯母搂着贞儿问了几句,看着精神不济了,张宪薇就让贞儿回来了。 “你坐着吧,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大伯母喘了几口气,脸色更糟了。“你大伯是腊月初十不好的,好容易又拖了几个月,说是过了春天就好了,结果天一热就……。”她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停的掉,像是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我这个样子……怕是也熬不了几天了……” 乔氏站在张宪薇后面擦泪。 张宪薇搂着贞儿,说:“大伯母,有话你就交待我吧。不管是什么,我张宪薇应下了,就一定办到。” 大伯母露出一个笑,“我就知道,这话别人说我都不信,唯独你,说得出就做得到。”她招招手,“柳嫂子,把单儿几个叫过来。” 柳嫂子点头去了。 李显的大伯和大伯母只有一个儿子,叫李阳,是李显的二弟。不巧的是李阳四年前就去世了,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阳有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当时刚生下来还不到两个月,到现在跟贞儿差不多大。 当时,李显的大伯两口担心儿媳妇守不住,等他们两个咽了气,带着三个儿子改嫁,到那时李家的产业就送给外人了。 等李阳的孝期一过,就让肖氏带着嫁妆回娘家了。 大伯和大伯母两人不想把家业送给亲戚。只是三个小孙子,最大的刚十五岁,最小的才四岁,这么小的孩子可守不住这么一大份家产。两人就想找个人既能替他们照看孙子,又能在孙子长大前看顾家财。 挑来选去,挑中了李显和张宪薇夫妻两个。 李显在燕城早就安置下了一份家产,他也不是个贪财的人,爱惜名声,喜欢以读书人自居。张宪薇性格强硬,规矩又严,最要紧是不爱嫉妒。家里的小妾、庶子也没听说她糟蹋、祸害。 他们想着,大孙子继续去书院读书,等守过了孝期,再去考个功名,这样家产也能名正言顺的拿回来,不怕人赖账。 最小的孙子才四岁,正好过继给张宪薇。孩子小,对爹娘记得都不深,张宪薇要想让这个孩子替她养老,不会对孩子不好。 为了避免大孙子被人误了终身前程,大伯母在大伯死前就给他定了亲事,只等孝期过了就完婚。这边的宅子留下老仆看守门户,等大孙子成人后带着家小搬回来,也是一家团圆。 当年,张宪薇听到后确实动心了,对过继到她膝下的李南非常疼爱。可是李单是个有志气的,人是去书院了,轮休就赶四天路回来看自己弟弟,看一眼吃顿饭再连夜赶回去。对张宪薇是恭敬,就是太恭敬了,反而失了亲近。 李单还把李南住在这里的吃、喝、穿、用一笔笔算清楚了,把钱给张宪薇,连下人的月钱他都要掏。明摆着是说李南在这里仅仅是‘借住’。 张宪薇看他们兄弟情深,也不愿意非要‘抢’人家的儿子。虽然李南当时说好是过继给她的,她也从来没让他改口喊‘娘’。等到李单考回功名,头一件事就是娶妻,然后接李南回家。 临走前给张宪薇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