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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至何英身旁,微微垂下眼帘与他对视,目光隐忍,“他为护你而乱了剑阵,可你既不顾大局也不顾他。” 何英无言以对,因为庄云卿句句属实,他确实不顾余燕至,那又如何?他是想与师傅共舞云惜,可不是余燕至。 就在这时,甜甜软软的声音飘来,“吃饭啦。” 一粉色衣裙的少女手提竹篮小跑上前,瞧见庄云卿时便有些惊讶道:“师傅也在?” 庄云卿恢复笑容,将少女召唤到身边,温颜道:“月儿,你与燕至配合云惜剑法,为师看看你练得如何?” “恩!”秦月儿点头。 庄云卿心知秦月儿难成大器,所以从不对她苛求,断断续续地教了她一些云惜剑法;想当年的虞惜虽体质柔弱,然而七窍玲珑灵气十足,秦月儿却是恰恰相反,除了身体好,简直蠢笨愚顿。庄云卿其实很疼爱这个女徒弟,曾经冀望甚重,即便如今也还保留着那么点憧憬,仿佛是将她当做了虞惜。 秦月儿年方十二,初现少女姿态,她手握一根树枝,和同样以树枝代剑的燕至哥哥与师傅比划起来。 余燕至和秦月儿配合几乎天衣无缝,余燕至表面护着对方,实则窥伺时机,秦月儿虽有些笨手笨脚,却牢记师傅教诲,拼了小命地朝庄云卿剑下冲去,用剑招扰乱敌人的判断。二十招后,秦月儿实在无招可使,庄云卿也喊了停。 庄云卿一言不发,摸了摸秦月儿汗湿的额头,转身走出林间。 秦月儿傻,不晓得那是师傅的鼓励,她抬袖子抹了把汗,将篮里的饭菜一样样端出来,道:“英哥哥,燕至哥哥,赶紧吃吧都快凉啦。” 余燕至微笑点头,走上前端起碗饭,在菜中挑拣了些放入其中,递向了何英。 何英没接,自己端了碗,蹲在菜碟旁一顿狼吞虎咽。 秦月儿见怪不怪地坐在树墩上,拽了几根狗尾巴草,边编着小兔子边哼曲,“我是欲爱不能心滴泪,只怕我要连累你遭难哭一生……” 这还是何英教的,或许算不得教,何英唱时她记得了,记得乱七八糟,就会那么一两句,但很爱哼,觉得那很好听。 三伏天,炙炎炎的烈日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而下,光柱中漂浮起白茫细尘。 山中夏日,一到夜晚便会凉快下来。 余燕至和何英带着秦月儿在附近山林抓了些蝉牛,何英原是想看它蜕变成知了的模样,然而翌日清晨的饭桌却多了盘油炸蝉牛,被秦月儿吃得精光。何英白着脸,他是将秦月儿当姑娘看待,所以觉得对方简直不像个姑娘;余燕至只当她小孩,无论这个师姐多大,在他眼里依旧是胖成rou球的模样。 当日晚,何英独自去了湖边,脱光衣裳跳进湖里就是番畅游。余燕至在陪哑巴婶和秦月儿,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但不高兴的程度又十分有限,似乎关系不大。 何英水性极佳,自某年冬日后他便开始游水,如今一个猛子下去许久不用换气。 银月映着湖面,湖水波光粼粼漾起层层月色。 雪白的rou体忽沉忽浮,自由得犹如鱼儿。 何英心无牵挂,游戏半晌后潜回岸边浮上了水面,水从他面庞划开,顺着长发柔顺地淌回湖中。 一双微湿的布鞋出现在何英眼前,何英抬头望去,眸底不由自主地浮现笑意。 月色下的面孔清俊,神情柔和——是庄云卿。 庄云卿目光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眼前的容貌让他几乎失控,他缓缓蹲下,指尖抚上了何英潮湿的面庞。何英闭起双目,觉得舒服极了,他跟在庄云卿身边的时间比父母要长久许多……他爱庄云卿,是一种不能失去的感情。 何英不同,在庄云卿心中,何英是虞惜的儿子,留着虞惜的血,还有一张与他母亲酷似的容貌。尤其眼睛,薄情得令人又爱又恨,然而庄云卿见过虞惜不同的目光,是在看何石逸时,风吹云散,那双眼里只有对方,不再是水中月而是真正的明月。 修长的双臂自水中伸出,揽住了庄云卿的脖颈,庄云卿有所知又无所知地将手贴在了何英背上。何英睁开双目,依旧是微笑的表情,庄云卿像着魔般垂下头颅…… “师傅。”何英轻声唤道。 庄云卿猛然回神,心口仿佛承受了重击,紧缩中带着巨痛。他握住何英双臂,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何英似有不悦,微微蹙起眉头。 “当心着凉。” 庄云卿想将何英自水中拉起,何英却执拗地沉在水下,只露出个脑袋,“大夏天,哪会着凉。” 庄云卿与何英独处时总难以摆出师傅的面孔,这会儿也同样无奈。他方才起了情/欲,将何英看作虞惜,差点做出荒唐之事,心觉羞愧难当,便不愿再如此面对何英。摇头叹息,庄云卿又复往日严肃,不轻不重地嘱咐了何英几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转身离去。 何英觉得师傅来得快,走得更快,还没说上几句话竟就将他“扔”在了这里。 湖边林中有人一直注视此处,他已学会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哪怕是师傅也轻易察觉不到。余燕至深深吸进口气,他知道何英喜欢庄云卿,或许不只是徒弟的仰慕崇拜。 余燕至自林间走出,走到了庄云卿方才站立的位置。 何英仰头,静静看对方一眼,然后重新潜入水下,这一次倒是恨不能变成条鱼,再也浮不起来。 余燕至等了许久不见何英上岸,便也褪尽衣裳滑入了水中——然而他不谙水性,像块石头似的沉入后便无声无息。 何英不知从哪处游来,捞起余燕至拖向岸边,他方才潜得急,呛进了几口水,双臂却仍旧牢牢地环着对方。 “你……咳……”何英在余燕至肩头咬牙切齿道:“有病!” 余燕至一声不吭,微微翘起唇角,缓过口气后便搂住了何英。 何英将怀里柔软的身体推开了些,蹙眉望着对方——余燕至明明是溺水的人,神情反而比他平静,那张脸,眉目沾染了水气,鼻尖微红,像从月亮上掉下的仙者。何英别开视线,心里乱糟糟的。 他要将余燕至送往岸上,余燕至却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臂紧环在他腰间,轻笑一声,道:“水里凉快。” “你放开!”何英被他缠得浑身不舒服,毕竟是赤身相贴,余燕至哪里他都感觉得到。 余燕至立刻听话地放开了何英,不出所料往下沉去,何英一惊,伸臂将人托起,不得已又抱住了,气恼道:“你活够了?!” 余燕至任由何英将他抱紧,心想十三岁到十六岁,三年的守侯等待,却只有自己一日比一日深陷,他的感情与欲望在岁月中结出了成熟的果实,而何英却连一朵花也吝于为他绽放。若不“逼赶”这人,只怕一辈子也看不见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