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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几个人交待了一番后续的事,无话再说,各自散了。 第二日,图柏要替杜云梳理卷宗,一大早就来了。 不过他脚下一转,没进内堂,先去了后院。 院子里的碗莲绿的喜人,淡淡檀香从半开的窗子氲出来。 图柏透过窗子,看见那僧人跌莲而坐,闭目禅修,院中静谧无声,唯有清风抚过莲叶,他看着,不由自主,心也跟着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图柏觉得腿都站麻了,而窗里的千梵却依旧不言不语,八风不动,沉静打坐。 图柏摸了下耳朵,转身去了内堂。 在帮杜云摆放卷宗时将晨上这一幕与他说了。 杜云放下墨笔,说,“这是僧人的晨课。寅时起,修到卯时,又称不语修佛。等他修完,才会起身用早斋,而晚上亦有晚课,你且记着莫要去打扰他。” 他倒了两杯水递给图柏,“僧人有僧人的修法,你我可以不懂,但莫要去滋扰他人的信念。” 窗外传来人声,衙门里的捕快都该来了。 图柏心想,“我怎么会去打扰他,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打坐这么长时间不会腿疼吗。” 他算了下时间,看天边亮起灰蓝的天光,将手里的卷宗放下,道了声有事,就匆匆出去了。 袅袅檀香渐渐散尽风中,千梵睁开眼,还未动,就听见门被轻轻敲响了。 “我来送饭。” 图柏把时间掐的分毫不差,没打扰他晨课禅修,也没让他修完结束就饿肚子。 千梵低头看着手里的佛珠,其实他早些察觉到这人来过了,却不知为何又悄无声息离开了,他缓缓拨动手里的佛珠,起身开门。 “饿了吗。”图柏端着盘子里清淡的素斋,笑着看他。 千梵眨眨眼,老实道,“饿了。” “那来吃吧,不知道是否合你的胃口,若是不喜欢,我再去取一份。”图柏走进屋子,与千梵擦身而过,嗅到他浅绿色裟衣上的淡淡檀香。 “多谢图施主。”千梵入座,修长的手取过筷箸。 他吃饭也是温雅安静,但又不慢条斯理让人觉得着急。图柏撑着脸,直勾勾坐在桌子对面瞧着他,一边瞧,一边心想,“吃饭的样子我也喜欢。” 千梵用了几口,抬起眸,就见对面一双狭长带笑的眼睛直不愣登看着自己,他脸皮薄,被图柏看的不大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是贫僧有何不妥?” 图柏摇头,依旧目不转睛,想说没有不妥之处,就是特好看,他看了欢喜,就想多看,但顾忌到对面的人即是僧侣又是男子,说出这种话怕是不当,只好收敛了下自己的眸光。 “佛刹还未建成,要你在此委屈几日了,后院来的人不多,还称得上清净,若是有哪里住的不习惯,你尽管说。”图柏道。 如果他那兔子窝能进人的话,他更想将千梵请到自己家里,每日就这么看一眼,自己也能高兴一整日。 “出家人不重容身之地,施主无需为了贫僧cao劳。”千梵道。 图柏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我愿意,但又憋回去了,“好,那你用膳,我先下去了。” “施主且慢。” 图柏回头。 千梵犹豫了下,半晌后,缠着红檀珠的双手合十,轻声道,“图施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你讲。” 千梵颔首,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碧色碗莲,“当年贫僧所救之人曾因爱慕祝小侯爷才会到他身边,如今她已身死,贫僧想代她问过,究竟为何才毁她至此。” 提起那个以虐杀为乐的人,图柏眼里闪过杀意,不过被他极快收敛起来,站起来说,“可以,但你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千梵惊讶,不解他是何意,直到进了幽暗的衙门地牢,见到那恶鬼之后,他才恍然明白。 祝小侯爷名祝鸿,天生一张艳丽到刻薄的容貌,此时狼狈倚在昏暗的牢狱中仍旧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看见图柏,他手扣住牢门,狞声道,“等我出去了,我要将你剥骨削皮,挖掉你的舌头塞进你的喉咙里让你叫不出来。再剖开你的肚子,掏出一截肠子,让狗从外面开始吃,哈,你会看着自己的脾肾被狗一点点吃掉,求着本侯爷让你去死,是不是很刺激,如果你能听懂本侯爷的话,现在就将我放出来!” 图柏蹲下来,勾唇笑道,“看来你很是满意这个死法,你若是求求我,我倒愿意满足你,不过在下养的狗不知道吃不吃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望小侯爷帮在下验证验证了。” 祝小侯爷脸色一白,他杀人杀的是很快活,自己却怕死的厉害,对面的人眼看笑着,眼里的寒光却仿佛化作刀子,将他剐掉了一层皮。 他怪叫着抱住自己,“我爹会来救我的,本侯出去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图柏站起来,淡淡道,“不如我们走着瞧。”他说完,想起那人还在身后,神情变了下,抿了抿唇,有点不敢回头去看千梵,怕自己刚刚说的隔意着他了,后悔不该将他带到这种恶心的畜生面前。 千梵神色一如往常般的沉静,微微垂眸,凝望着昏暗地牢里的祝鸿,“小侯爷,你记得莹诺吗?” 祝鸿满脸轻蔑,“不认识,你又是谁?” 牢狱里烛火簌簌亮着,照明千梵半张脸,他站在光晕中裟衣披肩,宛如神佛。 “被你用硫水毁了容貌的女子,你可又记得?” 祝鸿想了想,抬起下巴,傲然道,“那个贱人,自然记得,如果不是她逃走了,本侯爷又怎么会被送离王城。那贱人还没死?” 千梵垂着长长的眼睫,“她死了。” 死的凄惨又痛苦。 祝鸿笑起来,将自己的脸挤在牢门上,细长的眼里闪着幽光,“怎么,你心疼了?看来你也不是个正经的和尚。”他语气龌龊道,“她都那鬼模样了,你也能看得上,是不是还——” 祝鸿话说一半,被一阵劲风狠狠抽了起来,迎头撞在了墙上。 千梵讶然转身,“图施主?” 图柏活动了下手腕,看着祝鸿顺着墙壁摔在一滩恶水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眨眨眼,拽住千梵的一点裟衣,“没事没事,他嘴痒,我手痒。”眼巴巴瞅着千梵,“我们快出去吧,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千梵被他轻轻扯了两步带了出去。牢房外阳光明媚,清风拂面,挥散了牢房里的晦暗和阴沉。 “你笑了?真好看。”图柏感叹,手里捏的那点裟衣往手心紧了紧,探长身子竟慢慢凑了过去,在后者露出惊愕的目光时,捏掉了他衣袍角的一根杂草。 千梵眨了下眼,“谢谢。” 图柏拍拍手,“别客气,走吧,回去问问杜大人案子什么时候开审,等不及要剁了那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