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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睥睨之色显而易见。 梨洁便笑了笑,“自信的人可以折服所有人。”言罢便不辞而去。萧戎歌,他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信能掌控剑潇,令剑潇为其效忠,又有什么资格作英雄?有什么资格令他们兄妹追随呢? 萧戎歌目光清冽的看着款款而去的剑梨洁,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温婉,时而还犯些花痴的少女竟也不同寻常,目光如炬,一语击中要害。 剑家的人,当真有些不同寻常。 这时陈沔再次呈上密折,萧戎歌一看,稍霁的脸色再次阴寒了下来,众人犹疑之时听他道了声,“散了。”便起身离了凌云阁,转身一瞬陈沔看见他五指紧叩,似极力压抑着情绪。 东音密折里写了什么,令一向慵懒自若的楼主需握拳压抑情绪? 萧戎歌径直到了后院,一人独坐醉书亭却无心弹琴,东音密折上只写了十二个字:剑公子中毒,生死不知! 他不是云舸的弟子么?云舸是江湖奇才,奇门遁甲,术法功夫,医学药理无一不精,他是云舸的弟子为何会中毒?况他身上有避毒丹能愈百毒,他因此放心让他去,竟为何还会中毒? 剑潇已昏迷了许久。 毒已入体内,除了他自己的意志没有人能救他。虽昏迷,脑子却一刻也不得闲,梦里有无数个猛兽在他周身叫嚣舞动,他看见它们一口一口的抓着他的血rou,他们用幻影让他看到他所走之路的血腥,看到父亲的平生冷漠却在临死以重任相托,看母亲的狠厉的用剑刺入他心脏,看到弟妹的疏离,看到名剑山庄众人的责骂,看到萧戎歌的利用与侮辱,男奴!男奴!…… 他们用那该死的血缘困住他、利用他,却将他置于刀尖之上,让他两手血腥! 他们只是生了他,却为何要他承受他们的罪孽?他是个凉薄的多情人,终究割不下那梦幻里的亲情! 那些恶灵在他耳边叫嚣着:割了这血rou吧,偿还了他们生育之恩,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了,名剑山庄不配,萧戎歌不配!割了这一身血rou,从些便可天地逍遥! 天地逍遥!看似快意的句子,他却只感到悲伤。他真的就要割了这一身血rou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那是师父的声音,下山之时他说: 潇儿,要记住,人生有很多东西,千里繁华,万丈红尘,等待你的是什么只有你自己去找! 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亲情么?他太凉薄了,所以从来感觉不到所谓亲情的温暖。 而当萧戎歌一剑逼至他咽候的时候,他突然想要看一个英雄,于是决定追随于他。可他真的是个英雄么?他真的值得自己追随么?而自己又真能追随着他走那么路么?那条“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的路,他真的走得下去吗?他不喜欢杀人,而他要走的路,尽是杀人! 他不想报仇,也不想杀人,心中亦无所寄,所以生活得太苦。那种苦不是因为负担,不是因为压力,恰恰是无负担、无压力,因此无所寄。 这样的生像是飘在天空中的尘埃,漫然毫无目的。不,尘埃还有落的地方,而他,全无一处可容他落身! 因为他不知道他自己,到底为何而生。 以前他还可以看着师父养的小狐狸一天一天的长大,小狐狸生的小狐狸再一天一天的长大,可现在,他看什么呢? 师父啊,我真的找不到呢!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挣扎之时一阵清悠的笛声传入脑海。剑潇一时只觉似一股清流缓缓注入墨中,只是如此清得一缕,却清扬的任何黑墨都浸不进去。 那清流一直流,一直流,便缓缓流入他脑海里,越来越清,越来越清,终于沉淀成一片美好。 乱烘烘的脑海一时便清醒过来,接着他就轻轻的睁开了眼。 似乎睡得太长久了,他缓缓睁眼怕突然间不能适应这光亮,可当微开的目光看到眼前人时,盛夏的阳光似乎都柔和起来了,温温凉凉的,像夜明珠的光芒。 那人侧坐在他身边,嘴里噙着笛,剑潇恍惚间似乎看到有三月的春水从他指尖的笛孔里缓缓流出,那春水蜿蜒流转,便成了一阙一阙的诗意,一首一首的音符。笛青碧,水清凉,而吹笛的人,却是清透的。清透的仿佛暮春的早晨、阳光刚出时草尖上凝聚的露珠。 这样的男子,一时间让他忘了时间,忘了处境。 “你……”讷讷出口之时,笛声这才一停,男子回首,剑潇惊叹于他的干净,容色如洗,眉目欲染,出水荷茎般的秀洁清透。 “你醒了。”他的声音也是清透的,如早春的溪水。 “你是?”迷茫已罢剑潇记起自己一剑削了骨rou之后便跃身而去,进入山林,而后…… “我是秦笛。”他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倒令剑潇愣了愣。秦笛的名字他听过的,是君山眉间一脉惟一一个男弟子,与萧戎歌一般都是新生一辈最杰出的人物。 但他的出名却与萧戎歌大有不同,萧戎歌是太有功,他却是太无为。当然无为并不代表无能,恰恰因为他太无为而令人惧怕。如果说萧戎歌是惊才绝艳,深不可侧的。那他就是庸静平常,清澈见底。 可有时越是清澈见底的东西,反倒令人越是害怕忌惮! 他既然不隐瞒便是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容色顿时冷淡了三分,“你今日救我便是为来日树敌。”以他萧戎歌的野心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个杰出的人物,必然要收为己用,可他这样的人必然不肯,到时只怕难免一场血拼。 秦笛没笑,可剑潇觉得他既使不笑的时候,眼睛也是笑的,“我和你一样。” 他没有想过救剑潇,就像剑潇没有想过要救幻影宫主一样,可到最后他们都还是救了。剑潇救幻影宫主或许是为了怕那些毒物逃逸,可他救剑潇却全是因为他将避毒丹给幻影宫主时眼里的光彩。 或许其实那一刻剑潇眼里并没有光彩,可是他自以为看见了,便因此而想到要救他。 “你一直都在外面?”他竟没有发现他潜伏在侧,可见这个秦笛功夫也是相当不俗的。 “你到屺山的时候我便在你身边。”秦笛坦然承认,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令萧戎歌亲自前往君山去收服,更好奇如此少年竟降服了萧戎歌。 他不以萧戎歌为对手,可同是当世人杰颇多好奇。 他的坦然倒令剑潇恼也不是,怒也不是,便长身而起。他本是躺在一张竹筏上,此时竹筏流到弯折处,他足尖一点便落在岸上,衣带卷起岸边的雪白紫薇花籁籁如雨,他略一驻足,竟懒辞别携剑而去。 秦笛在竹筏之上看到少年枫红的身影没入重重绿意里,终于微微用力叫出了声,“剑潇,我们还能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