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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不是都上不了台面,都不登大雅之堂?” “当然!”对方不假思索,李琅玉这时却笑了。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幅书法,上面写着“猿鹤虫沙”四个字,但却是由四张纸拼在一块的,而那个“猿”字,正是齐老最后展示的雏形。 “这又如何?” “你往下看,看看写的人是谁?” 这一说,牵住了全场的视线,那四张纸左下方皆有一处印章及落款,清清楚楚,写着“于和章书”。 于和章是谁,于秘书长!这次艺展的监督! 自从在程翰良那里得知这样一位人物,李琅玉干脆讨来他的字。送往程家的书画古董向来多,弄这么一出也不难。 “几位前辈眼光真高,于秘书长的字都上不了台面。” 评委席顿时偃了声,面面相觑,颇为尴尬。过了好久,其中一人突然憋出一句:“谁能保证你这是不是真品?” 李琅玉本想接上,但一道声音突然从二楼传下,浑厚有力——“是不是真品,我自然知道。”伴着哒哒的下楼声,李琅玉这才发现原来楼上还有人,而这人,就是那位于秘书长。 于和章一走下来,屋子里的氛围便不一样了,三个评委都离了座,显然是让位的意思。于和章看着李琅玉,又看了眼那副字,不紧不慢道:“程中将上次寻鄙人这早年拙作,原来是为了这个。” “虫沙易寻,猿鹤难寻。”李琅玉顺势补充道,“拙而不愚,是好字。” 于和章抬起眼眸,笑说:“功课做得不错。” 据说,几年前的一场饭局上,有俩官员想向于秘书长讨要墨宝,而那两人在民间风评极差,于秘书长也没拒绝,当场留了“猿鹤虫沙”这四个字,“虫沙”予那两人,“猿鹤”赠给了同桌的一位教育家和一位画家。 周穆王南征,一军尽化,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虫为沙。 于和章坐在位上,抬眸问:“听闻你是央大的,那我这倒有几个问题,你来说说。” 李琅玉尚在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也管不了许多,等着发问。 “我知道北平的百姓对艺展甚为关注,鄙人作为今年监督,确实有许多承办不周的地方。但在其位,谋其政,为官以来许多事却不是非黑即白。”他在这时将目光转向李琅玉,道:“古时镇平县上有个琢玉之乡,祖祖代代都是做这行,出来的玉器精美有灵性,但是他们从不外销,据说是这个乡的规矩,手艺人若有拿玉换钱的心思,便再也琢不出好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恰巧,有一年逢饥荒,乡里贫穷,粮食短缺,饿死许多人,琢玉的人也少了。这时候来了个外乡人,说,我有钱,有粮食,只要你们以后用玉来换。最后,到底是命重要,乡里的人就照做了,饥荒过后,大家依旧琢玉,也开始拿去外市换作生计,乡里的生活渐渐好了,只是产出来的玉也不复往初,平平无奇就是了。” 于和章的故事讲到这里,七七八八也明白了,一个鱼和熊掌的冲突。 “若是你,该如何选?”他问李琅玉。 李琅玉反问道:“在于秘书心里,孰为鱼,孰为熊掌?” 于和章点点头,意思是问到点了,他坦然说:“我有答案,但不是你的答案。”彼之熊掌,汝之鱼。 李琅玉想了会儿,道:“若为求生,便是坏塘取龟,漏脯充饥,可若不求,便是自断后路。怎么看都是绝路。”这是个难题,可他说起来有种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松,大抵绝路之事对他来说已是平常,李琅玉微微皱了皱鼻头,说:“那就从心,既然怎么走都是山穷水断,不如就选自己的本心。” 于和章扬起双眉,悠悠道:“我年轻时指不定也是跟你一个想法。” 李琅玉等着他的转折,果然,于和章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人群面前,“我知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咱们北平艺展,说官商勾结,说有不法门道,还说艺展是个空壳子,实际上想给外国人行方便。这些,我于某人今天就在这告诉大家,你们听到的有真,也有假。” 这话一出,立马在四周引起不小的声音,无论是谁,都没想到这位于秘书倒真的大大方方承认了其中的浑水。 于和章巡视一圈,接着朗声道:“说起咱们北平,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那时管这叫‘蓟’,到了元朝,又叫‘大都’,然后明朝永乐迁都,‘北平’改‘北京’,‘北京’改‘京师’,而现在,又变回了‘北平’。”他摇摇头,无奈地笑说:“北平,取的是‘北方安宁平定’之意,但似乎历史总不遂人意。” “不只北平,还有整个北方,整个中国,现在都处于一场‘饥荒’中,我若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那大可从心,鱼和熊掌,取我所需,可我偏偏就在这仕途中,背后有167万北平人,有时候不得不做疗疮剜rou之事,必有取舍,我要从谁的心?” 于和章这时再次将脸转向李琅玉,但吐出来的字句却是说给每个人,“今日你为齐老说话,那你可知这次艺展中,还有无数和齐老一样的人,他们土生土长,都是北平曾经的记忆,现在都被牺牲了,你顾得过来吗?” 事实的窗纸被剥离得□□无余,质问来得猛烈有力,齐薇男愣了,三个评委哑言了,人群回归到鸦雀无声中,徒留李琅玉在大厅中央,独自迎上这质问。 这是真相,是鱼和熊掌的谜底,是石没大海无力的绝望。 李琅玉神情有点放空,他的思绪一下子散了,怎么聚都聚不起来,他开始想到一些过去的人和事,譬如,若是他父亲傅平徽,会如何做,他记得那时家里的戏班中有很多人都是孤儿出身,最后都成了他父亲的弟子,再或者,若是他姨娘白静秋,会如何做,她那时顾得了他,却顾不了自己的女儿,再再或者,若是……程翰良呢?傅平徽生前常让他多向这位得意门生学习,若是程翰良在,又会如何做? 他想了许久,最后竟发现毫无办法,不禁连自己都笑了,自嘲的笑。 “那我还是要坚持。”他这样说,“顾一个人也是顾,顾两个人也是顾,有多少顾多少,于秘书的难处我明白,在这世上,活下去固然重要,但也有很多比活下去还重要的事情。对齐老来说,祖传手艺便是比命还可贵的东西,玉石换钱失其灵性,不为瓦全固其匠心。总有人得为他们坚持下去,这才是舍鱼取熊掌的初衷。” 窗外的日光扫过明亮玻璃,太阳已经到了正中,照得屋内无比敞亮,连粉尘都一清二楚。于和章慢慢侧过身去,眼中闪过一点温润的笑意:“这样也好,好在你年轻,还能这样坦然说。我是说不出来了。” 齐薇男等人松了一口气,瞧于秘书这意思,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