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片八侦探学

    当福尔摩斯还是华生

    12

    “骏太郎早安！”

    一睁开眼，苣屋就看见藤原爱美满脸灿烂笑容向他打招呼。

    少女跪坐在床垫旁边：“哎呀——在骏太郎身边睡觉的这几天，感觉太好了，不过你今天醒得这么迟，还真是稀奇。”

    刘海睡得乱七八糟的苣屋揉了揉眼睛，说话时还带着鼻音：“藤原你，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前辈在上学的时候，是nerd吧，肯定。”Amy伸出手，将对方的头发拨弄得更像鸟窝，“Doctor，你修完大学课程用了几年？”

    “只用了三年。”苣屋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却被低血糖造成的眩晕击败。

    “厉害，人家超——级讨厌念书。”Amy递过去一杯加了蜂蜜的热水，“早上想吃点什么？”

    想起连续几天的泡面和罐头，苣屋嘴角下垂：“总觉得，完全没有胃口啊。”

    陷入起床气的柴郡猫盘腿坐在床垫中间看起来更加“小巧可爱”，能露出这样一面，也要归功于藤原爱美持续不懈的死缠烂打，哪怕是最狡猾的狐狸也没办法24小时都在装模作样。

    “找到了一些饼干和芝士条，感谢便利店大人。”Amy挤到他身边，撕开包装袋，将香甜的即食芝士放入口中，“今天还是要去找线索吗？”

    “最后去一趟代代木地铁站。”苣屋喝光杯里的水，站起来伸展手臂，“顺便，回海滨前再去一次吧，游戏。”

    “为了你偷走所有扑克牌的计划预留时间吗？”Amy直截了当地指出核心，“喂喂，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在一大帮人眼皮底下偷最重要的‘宝物’，被发现的话，无论哪边都不会放过你的。”

    “只是玩玩有什么不好呢，总参加别人设计的游戏也有点无聊。”苣屋对她投以藐视的眼神，“害怕的话，还有时间退出。”

    “嘴有够毒。”藤原爱美咬牙切齿，“我才不怕。顺带一提，如果被发现了，第一个把你推出去的人就是我。”

    ＊

    因为早上被柴郡猫牌毒液喷了一遍，二人离开栖身店铺时，Amy毫不客气地拽住了苣屋骏太郎的手，比平常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心。虽然苣屋的身高要比少女矮上几厘米，但手掌要比她宽大一圈，骨骼结实，有长年抓握专业器械留下的痕迹，切实的、属于男性的手。

    代代木公园里有各种各样的鸟鸣声，失去了汽车与工厂器械噪音的遮盖，如同身处真正的野生森林一般。从公园中逃出的鹿踏着轻快的步子，在林荫间穿梭，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眼前的光景和声音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填充进藤原爱美原本干涸的内心。

    在每个人不必担忧生命能否存在的世界，她一直孤独一人，有生以来没有被谁真的爱过。讽刺的是，当她终于寻求到某种崭新的意义，却已踏入了象征终结的场所。

    “怎么样，有抓到什么吗？”苣屋松开手里细长柔滑的手指，放回衣兜，并摆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气人表情，“这可关系到我们今天能不能改善生活。”

    看见你这幅样子，被抓到的动物大概都会拼死跑掉吧，才不想被这种人吃掉。

    Amy腹诽着，找到了一条兽道：“诶，这是什么。”

    她蹲下身，捡了一根树枝拨开地上的树叶：“骗人的吧，野猪的脚印？”

    “野猪？这里可是东京啊。”苣屋也俯下身看，语气惊叹，“树根被刨得好惨。”

    “话说回来，你是在这附近下了捕兽夹吗？”白发青年用自己不多的野外生活知识猜测道，然后换来少女一言难尽的目光，“喔，好怪的表情。”

    “那个没有许可是不能购买也不能用的，我做的是套环陷阱哦，啊，有了。”

    Amy捏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兔子，摘下卡住它后腿的钢丝套，“好肥，大概有3千克吧，足够我们吃了。”

    “喂，你拿出刀是要……”

    苣屋话音还没落下，少女已经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兔子的脖颈，接着，用匕首剖开它的内脏。

    “真的假的……”苣屋盯着她的动作，“你连这种事情都很擅长吗？”

    “你看，我们附近就是水边吧，反正它活不久了，就在这取出内脏呗，只要留下好处理的rou就行。”

    割皮的时候，Amy的动作很小心，并指点一般对苣屋说：“一定要注意别割破内脏，要是割破了胃和膀胱的话，rou会带上臭味哦。要从喉咙附近下刀，一直到骨盆，然后像这样，把所有内脏一口气拖出来！”

    说完，少女握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跳到了苣屋骏太郎面前，他不由自主后跳两步，向后仰头。尽管如此，放在口袋里的手也没拿出来：“我不需要这样的知识，离我远点。”

    “前辈的手，是焊死在衣兜里了吗？”Amy吐槽。

    “你只要一有不满，就会叫我前辈呢。”苣屋不在意地说。

    “被你发现了。”藤原吐舌，俏皮一笑，“嘛，不管怎样，今天有烤rou吃了。”

    13

    有人一起说笑打闹，时间就会快得不可思议，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Amy最后用一次性筷子翻了翻烤架上的兔子骨头，遗憾地叹了口气：“唔耶……一点都不剩了。”

    苣屋一边眺望着露出黄昏迹象的天幕，一边咯吱咯吱地咬饼干。

    “我打听到的、今夜出现的会场之一就在你们附近了。”水鸡有些模糊的声音从传呼机里飘出来，“你们还真行啊，野外生存有趣吗？”

    “说什么野外生存呢，虽然人都快死光了，这里也还是东京啊。”Amy略有些无语地反驳。

    “我也好想出来玩，为什么非得把我关在海滨收集情报啊。”水鸡不满地说。

    “你的签证还有几天吧？我们回去时你再出来好咯，这样海滨里就总有团队里的人了。”Amy一边清洗指甲里的油污一边回复。

    “说什么团队，一共也只有三人……　”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苣屋骏太郎起身，扔掉手里空空如也的橙色包装袋。

    由于位置大致是在靠近郊区的地方，今夜的游戏会场是一个外表看上去相当气派的宅邸，简直就像什么文艺复兴或巴洛克时期艺术集上的插画一样。走到近前，的确能给人一种步入英国或者意大利历史电视剧的错觉。

    穿过敞开的铁门，沿途是占地面积很大的草坪，野草已经疯长成狂野的姿态，原本修剪成动物形状或缩写字母的树篱也完全无法分辨了。苣屋走得很慢，目光目光不放过一处隐蔽在阴影中的建筑物。

    “好神奇，东京居然有这样的地方。”Amy惊诧地打量着这栋风格独特的宅邸，即便她没有建筑师的经验，但也能一下就看出这宅邸顺应了周围的环境，具有匀称而优美的次序，就像一只光彩照人的动物。

    对方发出一声小而含混的回应，得到少女稀奇的一瞥：“你怎么啦？”

    苣屋骏太郎推开沉重的大门，眯起眼睛，回望没有任何虫鸣声的树丛：“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夜大概会出现有意思的游戏。”

    ＊

    ——“游戏即将开始。难度为方片八。”

    盯着手机屏幕上浮现的图案，藤原爱美的瞳孔微微放大，酷似锁定猎物、即将掠食的猎手。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考验智力的方片，又对应相当高的数字，前辈你啊，手气算好，还是不好呢？”

    “谁知道呢。我不讨厌这样的发展，因为这张扑克还从未有人收集过。”苣屋抬起头，神情镇定。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至今无人通关。”Amy不露痕迹地扫视着大厅里的人，水晶吊灯柔和的光线下，三个面容疲惫的青年男子聚在壁炉的前面小声交流。在他们的不远处，两个看着像是OL的女性沉默不语，但彼此依靠、眼带警惕的模样显然并非新手。

    除了他们之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个戴着蓝色“海滨”手环、五十岁上下的寸头男人，饱经风霜的面容让Amy一时间无法对其轻下定义。

    ——“报名已截止，目前的参赛者为8人。规则如下：各位玩家的身份是‘华生’，请找出破案三要素：‘凶手’、‘动机’，‘犯罪手法’。”

    ——“每人每局有10分钟‘自由探案时间’，时间到达之后，将找到的线索写在纸上，投放进对应要素的‘福尔摩斯信箱’。重要线索为1分，正确答案为3分，无关线索倒扣4分，重复不计入。此外，将‘凶器’放入信箱的‘华生’，总分额外增加2分。”

    ——“一局结束后，如果三要素未完全达成，分数最低的玩家将会出局。”

    ——“三要素答案全对，玩家即算‘过关’。如果1小时后，三要素未完全达成，‘GAME　OVER’。”

    “大，大事不妙……”头发染成蓝色的青年男子哭丧着脸，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大厅，“我最讨厌侦探小说了，完全不会破案啊！”

    “糟了，我也是……”

    “怎么办……”

    两个OL也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大家镇静点！既然游戏没有限制交流的要求，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合作，肯定可以破关的！”

    三个男子的组合中，格外浓眉大眼的男子坚定地说。

    “嗤，哪有这么简单，这可不是梅花游戏，”寸头男人压低鸭舌帽，面带嘲讽，“真是天真的想法。”

    听到全部对话的苣屋不紧不慢地赞同道：“他说的对，无关线索扣的分数太高，比起找到正确答案，误导他人、让他们失分反而更容易一点。”

    说实话，藤原爱美不觉得自己的脑子比别人差，虽然讨厌念书，但接受“培训”的几年也是被辅导过正常高中知识的，甚至能考上偏差值不好不坏的大学。但是像侦探一样破案，就是另一回事了……

    少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苣屋骏太郎，满面崇拜：“呐呐，骏太郎应该擅长这方面的事情吧？”

    “真遗憾，我平常也不怎么读侦探小说，”苣屋耸肩，瞄了几眼四个墙角摆放的武士盔甲，“而且，冷静想想吧，作为专业杀手的你，在这里应该有优势才对。”

    “唔……”Amy困扰地抓了抓头发，她并没有漏看苣屋骏太郎眼里深处所露出的锐利的、感兴趣的光芒，于是安心地抱住对方的手臂，一手指向一楼最大的一间房间，“总而言之，先去‘自由探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