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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似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家口匆匆而走,未及收拾大件,衣柜床榻,桌椅板凳皆余。掀开榻上纱帐,李敛把张和才推进去,二人隐在其间。 张和才身中三镖,疼得满头是汗,要不是惜命,他早就吆喝出来了。 昂首静听了片刻,李敛垂回双眼,她此时与张和才对坐于榻上,稍倾身,李敛在张和才耳畔低低吐出一个字。 “脱。” 张和才惊的疼都忘了。 “甚——唔!” 李敛一把捂住他嘴,眯了下眼,低声道:“张公公,你若想血尽而亡,我不逼你活。” 话落松开手,解开外袍对襟,抽掉扎腰,自脱起衣裳来。 在宫里伺候娘娘沐浴是一回事,现下却又是另一回事。 张和才紧攥着自己的前襟,脸上带了颜色,眼直勾勾地看李敛脱去外袍,只余中衣,兜头套上那件女罗裙,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 打开包裹,李敛拿出只草标来,去草绳挽发簪。 她和目瞪口呆的张和才对望一眼,视线打量过他紧攥衣襟的手,低低笑了一声,接着侧过身,双手伸去颈侧倒扒,刺啦撕下张极薄的面具。 张和才立时瞪着眼双脚蹬了几下,离李敛远了几分。 那薄皮面具下露出一张新面孔来,鼻高眸陷,睫羽甚长,带着八分漠北风沙,只有个头身量显出了那两分烟雨江夏。 “这——”字方出口,他立刻压低声线,用气音道:“这不是你真脸?” 李敛将那团皮搓在一起,收入袖中,抬眼笑道:“不是,这张不是,现在面上的亦不是。全不是。”她笑时深陷的双眸便微弯起来,显出三分残忍。 看着她从包裹里取了张新的容颜贴在面上,细细抹平,张和才稳稳心神,心道怪不得宗仁那帮小子寻不着她。 心中有火,张和才撇撇嘴,讥讽道:“就算不惧人认出来,你这小娘也忒没廉耻,当着男人面就换衣裳。” “……”挑了下眉,李敛笑岑岑道:“自然不比贞洁烈女张三爷,宁不要命,也不脱衣。” “你——” 不待张和才言语,李敛展臂一把将他薅过来,抬手便要扒他衣裳。 “哎!哎你、你做什么你!授受不亲你、哎,授受,授受不亲!我说——” 张和才一张脸皮涨得通红,大惊失色之下早忘了音量,亮着嗓子就嚎了出来。 李敛捂住他嘴,用一张张和才全不识得的新面孔凑至近前来,低声道:“张公公,你要死我不拦着,但江湖规矩一报还一报,我未因你死了,你便不能因我而亡。” 二人几近贴在一处,张和才闻到她吐息中有股酒香,那香淳又辣,莫说饮,便是嗅便已醉了。 张和才呆愣着,为这酣然酒香,也为他全不知晓的另一种活法。 趁着张和才愣住的时辰,李敛先取了摘下的扎腰绑住他手腕,又团起衣物塞入他口中。 低声道了句“忍着。”她一把扒开张和才的前襟,不顾他挣扎三两下将他衣物剥到腰间,坦露了胸/乳。 她一件自尊也没留给他。 张和才是个阉人,他八岁净身,九岁便进了宫。 他打小便是个太监,将来也不会再成个完整的男人,如他这般年纪便折在宫里,声也未改,身也未成,体内一切关于男人的东西,悉数禁锢在了岁月中,再不会生长。 他认得的那些太监,若如他一般经历,到了这个年岁多数已然开始微微发福,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他们,他们这些人,仿若一个个cao劳半生的妇人,手脚粗劣,却养了一身好皮rou,耳垂胸腹,一切摸上去都如沾了细面的糯米,绵又缠,透着任人宰割的死气。 可这本是妇人才有的。 他本不该有。 张和才的脸头先都能烧开水了,逐渐却发起白来,身子更因着李敛倾身而来的唇打起哆嗦。 她干燥的唇贴在他左肩肩胛骨,双手拇指扒着那伤口,舌先在旁侧一试探,接着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得极轻的一声噗响,镖便被吸出来了。 那镖尖上带了勾,出来时挂着rou,张和才疼得闷嚎一声,背上满是汗,手脚乱扑腾,暂且忘了方才心中之思。 给他按住伤,上了些药,李敛又照原样替他将余下的镖取出,草草一扎,松开了他的绑缚。 手方得的自由,张和才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却,拢好衣襟,紧盯着李敛狠狠道:“不知廉耻!” 李敛正收拾着,闻言一顿,抬首轻笑起来。 她正欲言语,院中忽传来一声极轻的顿响,李敛猛扭头望向那处,张和才也立时闭紧了嘴。 静过一瞬,李敛快手脚地将家什全收拾好,掀开帐幔,无声行至窗边窥看。 只看过一眼她便沉下面色,回身过来冲张和才一招手,李敛将他带下来,强塞入了床下空隙中。 女儿家的床矮,连张箱都放不进去,要张和才进这地方本就委屈他的体格,谁知李敛不仅不体谅,还床围一掀,自己个儿也钻进来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这旧屋的外室门传来一声推开的吱呀。 二人缩在床下紧紧贴着,距离极尽,近得张和才又闻见了李敛气息中的酒香。 张和才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他使气音道:“你朝后去!” “……” 李敛不可置信地朝上看他。 她头一次觉着这人不可理喻。 可大敌当前,她竟仍能笑出来,她亦使着气音低笑道:“张三爷,以后记着,想要命就少说几句。”话落使力捂住了他这张贱嘴。 外间脚步无声而入,二人皆停了一切动作,连气息都止住,屏息而待。 那两双脚先在屋中转了一圈,又在榻前立了片刻。 一双道:“扬子前死料,没活气,点子扯活了(门前的灰没乱,屋里没人迹,叫她走脱了)。” 一双道:“cao。” 一双又道:“再走跳,招子放亮,不见回楼瓢把子要折活,说不好一顿秋鞭(再寻,俩眼放亮了,寻不着回楼楼主要拔了咱俩的牙,说不好挨一顿狠的。)。” 一双道:“扯乎,浑天再出。(走,天黑了再找。)” 一双道:“嗯。” 两双脚旋即侧行,俱不见了。 李敛张和才同时松气。 虽听不懂方才那二人的话语,张和才却实在感到了空中尖锐的惊与紧。 长吸片刻,他有些烦躁地抬手扒下她的手,朝外推着李敛,边推边道:“走走走,赶紧出去。” 李敛叫他推得没防备,脑袋猛撞在床脚上,砰的一声响。 疼得迅速一皱眉,李敛顿了顿,忽又笑起来。 她面上现三分残忍,笑岑岑道:“张三爷,方才我便想问您一句,你这到底是爷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