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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眸子,冷得像是淬了寒毒。 丛菊当时凝望着这双陌生的眼睛,只觉得她命不久矣,连后退逃跑的无力挣扎也索性放弃,只等这个崛起的皇子继弑君杀父之后再添一条人命。 祈帝抬脚,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女人。他一边动作,一边用雪白的绢帕擦拭着染了鲜血的剑身。 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鬼,浑身上下都是渗人的寒气。 “姑姑,你来的真不巧。”少年将宝剑重新插入剑鞘中,半蹲下/身子同她平视着讲话,“不过姑姑看见了也好,这样我和姑姑就是真真正正一条船上的人了。” 少年前几年还像是一个豆子一样矮小,没想到在冷宫待久了突然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窜的节节高,丛菊也就是那一夜才发现她护了八年的少年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即便是蹲下来和她平视着说话,依旧有一种nongnong的压迫感,让她汗毛乍竖。 “殿下……”她的目光颤悠悠地约过眼前的男人,投向了层层红绡后的硕大龙床。她稳了稳心神,这才让自己的呼吸看上去不那么紊乱。 在少年祈帝的目光中,丛菊慢慢从地上起身,不等眼前人吩咐立刻手脚麻利地走上台阶,掀开了龙床上的锦被,将已经死透了的人规规矩矩地摆好。 她可以听见身后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而后就是微凉的声音:“姑姑不怪我心狠吗?你眼前的,可是我的生父。” 床边就是摆放的金盆和软巾,床上是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男人。丛菊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后拿起一边的软巾,用盆里的水沾湿后仔仔细细地将床上的尸体擦拭了一遍。 “殿下。”丛菊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就又低头继续擦拭尸体上的血迹,她将软巾重新洗干净,抿了抿唇才道:“殿下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陛下无缘无故造人刺杀,如今宫里又正是混乱。” “殿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丛菊慢悠悠地说着,不曾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祈帝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一边悄无声息地朝她逼近,在他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意外地停了下来,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 “所以,你是要让我走?”他看了看床上的尸体,缓缓勾唇道:“我若是走了,这里可就交代不清了。” 丛菊深吸一口气,依旧故作镇静地收拾残局:“奴婢不过一介贱婢,命如草芥根本就不值钱。但是殿下不一样。” 她缓缓回身,半晌才道:“殿下是天之骄子,如今时局动荡,义军很快就会攻占整个皇宫。一旦让他们发现殿下杀害了陛下,殿下一定会被他们问罪。” “殿下,快走吧。” 事情隔得太过久远,丛菊如今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被岁月模糊了边界的影子。但是当时祈帝一瞬间绽开的眉眼,却是让她记了这么多年。 义军的确很快就占领了整个皇宫,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义军不仅没有治罪少年祈帝,更是捧他踏上了龙椅。 她依旧记得当时她和祈帝一同处在金龙大殿里,祈帝一身玄墨龙袍气度非凡。他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而她捧着一纸诏书胆战心惊地在众朝臣面前宣读了祈帝登基的圣旨。 那张圣旨上什么都没写,却又什么都写了。 回忆到这里,丛菊噤声不言。陆绥和温庭弈以及太后反而是无尽唏嘘。 太后的神色说不出的伤感,半晌后才道:“是哀家当年的错,若非哀家抛弃了他,他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陆绥轻轻揽过她,柔声劝慰着。 “太后娘娘不必自责,这些年来陛下虽怪娘娘当年抛弃他离去,但是陛下亦是真心敬爱太后。”丛菊道。 “陛下之所以性情大变甚至针对王府,亦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气不过。”丛菊解释道,“当年先帝死前的确已经立好了储君。” 陆绥和温庭弈闻之正色,果不其然见丛菊开口道:“先帝属意的帝君,正是方方去世的汝阳王。” ※※※※※※※※※※※※※※※※※※※※ 继续铺垫,这周末之前完结哦~ 旧余恨 “陛下自从登基后便阴晴不定恍若变了一个人, 奴婢其实都看在眼里。” 丛菊缓缓闭上眼,因为情绪激动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戚戚道:“太后,在宫中的八年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陛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支撑陛下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便是您和王爷。” 祈帝当年苦心筹谋, 联络各方势力逼宫, 逼死了名不正言不顺而作乱的庶君, 只想等宫中平定下来,他登临大宝后就即刻迎流离在外的母后和胞弟回宫。 当年的不辞而别和狠心抛弃他都可以不计较, 经历了那么多, 祈帝学会了很多东西。 他明白, 有些事情戳穿了就不好了, 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遮盖一层戳不透的纸也是好的。 只要母后和胞弟安全回到宫中, 他们还有往后漫漫的余生来弥补错过的那八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孝顺的儿子,爱幼的长兄。 很多事情他都不计较。 可谁想,金龙殿内的一封密旨断了他多年以来的痴想。 即便到了最终的弥留之际,先帝也从来没有动过将储君之位留给他的念头。当少年的祈帝在他父皇身边发现册立胞弟为储君的圣旨时,他的理智就已经被嫉妒和怒火烧光了。 他在皇宫中受苦受难整整八载, 皮和骨头都快被这吃人的皇宫吮食干净了, 为何他的父皇还是不曾察觉到对他的亏欠。 祈帝的内心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伤口鲜血淋漓, 毒素却游遍四肢, 彻底将他一头热血冻成了寒窑。 于是在这样的情绪支配下, 弑君杀父似乎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既然都对不起他,他又何须再惦念那一点点微薄的情分。 丛菊将到此处已经是断断续续地哭出来,她突然对着三人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是看着陛下登基的,陛下的一切苦难奴婢最清楚。陛下只是心中有心结一直未曾解开,这才一错再错。” “陛下早年大肆铲除先帝时期的众臣其实在奴婢看来无所厚非,季君之乱若无朝中大臣的插手不会出现,陛下也不会因此小小年纪所受非人遭遇。” “陛下登基以后每夜每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当年的噩梦,整宿地失眠。早朝时再看着那些大臣的面容,奴婢只消想想便能体会到陛下心里的痛。” 丛菊缓缓抬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