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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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话,没有谁先说话,自然而然浮起的记忆都在说话,在他们身上闪闪烁烁,开出过去的伶仃的花。西江横棹紧闭着眼睛,拧紧的眉毛慢慢松开了。 滴答的水珠,落下的很慢,慢的离火无忌终于开始不好意思,脸上也红了起来。他环住大师兄的背脊,有一点多年不见的熟悉的记忆,打渔的时候,背上这一块rou总是很硬的,指甲划过去也只有浅浅的印子。 “大师兄,”离火无忌浅浅说:“大师兄。” 西江横棹慢慢放开了他,无声地松了力道,离火无忌稍稍抬起头,眼睛里明亮得好似许多年前,有一个无所不能的西风横笑站在他的眼瞳深处,于是宁无忧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带着大师兄的影子。 “无忧。”西江横棹又一次紧紧抱住他,手掌压住他的脑袋,离火无忌顺着那力道,靠着他的颈侧,磨蹭来磨蹭去,梦呓一样轻柔的声音:“大师兄……我回来了。” 雨停了,天亮了,戚寒雨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风还在吹着。离火无忌在屋子外面补扔在角落里坏掉的渔网,他换了一件西江横棹的衣服,灌了一壶酒,西江横棹站在他旁边,说了几句话,戚寒雨走出去一看,吓了一跳:“爹亲,二师叔……” 西江横棹回过头去,竟然笑着,戚寒雨一下子又吓着了,怔怔站在原地,离火无忌补好了支撑起来的渔网,轻轻道了一句:“手艺还没丢掉……小雨起来了。” 他站起来,西江横棹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戚寒雨看着爹亲的手,想说的话到了唇边,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西江横棹打渔去了,离火无忌站在船边,酒囊递给了他。一来一去,戚寒雨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等离火无忌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戚寒雨微微转过身去,觉得大概病还没好,脸颊上发热。 天还没晴朗,是雨后浓烈的云。有风也有光,风是秋天的风,光是微茫的天光,离火无忌站在门前,他看着天空上的云被风吹着一寸寸卷动。 许多年前,他在山洞里绝望的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在秋天的寒冷里出生,山洞一片漆黑,那是他最难熬的一刻,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撑到把这孩子送到大师兄身边。 有人告诉他,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死得轻松,另一个吃很多的苦活下来。那一刻他的心都热了,他要活下去,要活到可以看着他和大师兄的孩子长大了,还能有活着的机会,他喜出望外,他不顾一切的活了下来。 回长孤溪的路上,离火无忌快活的收都收不住,一个人走在路上,就像他天生快活天真的小儿子。他小时候没那么快活,如今过了半世,终于又能快活的好似疯疯傻傻的肖仔,掩住面目,都是快活的笑。 哪怕丹阳侯都不能让他不快活了。离火无忌慢慢点亮了灯,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冷,外面山风和树影都柔和了,他坐在灯下,不舍得就这样睡去了。 他还能再去看大师兄,还能坐下来吃饭。大师兄说小雨是他的孩子,怕什么怕,大师兄说话就是很有道理。 离火无忌捂住了脸颊,这一刻,他又想起来,大师兄的衣服破了口子,寒雨的衣服也有些少了。被子也很薄,屋顶还要修一修,最好别的地方也多修一下,下次他去的时候就能和大师兄一起修好了。 再然后…… 霁寒霄听说了那个喜讯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霁云有些小心的看着他,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爹亲……” 霁寒霄大笑起来。 他笑得斗笠都掉下来了,皓苍剑霨惊呆了,归海寂涯露出无奈又沉郁的表情。反正剑宗又要被霁寒霄逼逼了,剑宗宗主真希望他高兴过之后,去别的地方发泄这种开心。 “看吧!天之道又怎样,我儿子也是天元!我这生这世没有的机会,云儿,你要好好把握!” “爹亲……”霁云没法挣脱他的手,捏得很痛,霁寒霄狂热的眼神和欢喜让霁云很有些压力,飞渊刚要说话,被她爹拦了一拦,霁云轻轻道:“爹亲,你松开手,我手很痛……” 霁寒霄松开手,重重拍在肩膀上:“太好了!云儿,我要去寻你娘亲告知此事,你先修炼,爹亲明日再来看你!” 一听到他娘,霁云又愣了一下。归海寂涯不得不说话了:“霁寒霄,云儿分化为天元之事,仍需要保守秘密。否则恐怕招来其他三宗针对。” 霁寒霄瞬间变脸:“哼,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了自己儿子!”他对归海寂涯没好脸色,再看看飞渊,心平气和了,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皓苍剑霨不明白宗主一直忍耐霁寒霄的理由是什么,归海寂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霁云还在发愣,飞渊把他拉了一阵子,才道:“阿云啊,你真的那么不高兴么?” “我没有。”霁云说,心里窃窃一声——我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运气。他回过神来,心情还低落着:“我也想去见我娘了。” 飞渊轻轻道:“我去求一求爹亲,一时半刻应当没关系吧。”她这样说了,霁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jiejie,多谢你。” 霁寒霄去了长孤溪,没见到人,更让他生气的是长孤溪外面阻拦的阵法又变了,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去找逍遥游帮忙。 逍遥游是不那么愿意帮他这么做的,霁寒霄剑气纵横毁了半天林木,半点作用也没有,悻悻去了。离火无忌从山下下来,走过一片狼藉,他推开门,把竹筐卸了下来,点亮了油灯。 灯一亮,意味着主人家在家了。离火无忌倒了一壶酒,白天没找到人,霁寒霄晚上还会来的,他又下厨炒了菜,热腾腾的饭菜好了,外面的阵法运转片刻,解开了。 “裕铂?” 这个客人不再离火无忌预料之内,檐前负笈眨眨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了然于心:“在等人?” “进来吧。”离火无忌让了地方:“没吃过晚饭?” “吃了,可你特意准备了,我自然不能辜负美意。”檐前负笈一落座,离火无忌瞥见外面,轻轻叹口气:“来了还拆我的阵法,你可知道这省了我多麻烦。” “一时手痒,好友不要见怪,”檐前负笈笑道:“等我走时,原样还给你。” 离火无忌落座下来,倒了酒给他:“一年多不见,我想你日子也不好过,没去找你。” 檐前负笈晃了晃酒杯,一时间笑容淡了下去。 过了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省下了轻快的寒暄:“崇贤之事,长姐很难承受,她与姐夫从前恩爱甚笃,崇贤的死……对她打击不小。” 离火无忌默然无声,禹晔授真再怎么样,也是檐前负笈的血亲,是泰玥皇锦唯一的儿子,无情葬月是他师弟的道侣,他夹在中间,不能对那一边说什么偏私的话。 檐前负笈自嘲的笑笑,晃了晃酒杯:“我实在不该说这些话,崇贤成了地织,我就托你照顾他。他偷了你的药跟着荻花题叶离开,是我们忽略了那孩子的想法。” “都是过去的事了。”离火无忌含含糊糊的说:“别说这些……难道我还会怪你?你深夜来找我,发生什么事?” 檐前负笈抿了抿酒。 离火无忌忽然神色一变,空气里很淡,但他到底是一个地织,还是发现了不同:“又是一个……你为了他来找我?” 檐前负笈点了点头,叹道:“我送了崇贤过来,已经是十分不该了。但那个孩子比崇贤更沉稳安静几分,他不会重蹈覆辙——我希望你指点他,正如指导崇贤那样。” 离火无忌沉默了下来。 禹晔授真刚刚分化成了地织,学宗能人辈出,不需要他这个刀宗的地织来插手什么。但泰玥皇锦找上了他,用当初他在四宗面前的誓言作为交换,禹晔授真是她独子,一片拳拳之心,离火无忌思量片刻,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泰玥皇锦教禹晔授真一些医术,用以调理自身的潮期,也教了禹晔授真如何分辨天元地织的气息,又不至于轻易被影响。禹晔授真天资不凡,不过半年就学会了,他没什么可教了,本该让禹晔授真回去了,末了,却打算教他当年黓龙君留下的逃走的术法。 可这一切并未实现,禹晔授真偷走了他练得一颗丹药——可以摆脱结醍之后不能分离的苦楚的丹药,跟着荻花题叶踪迹渺渺,离开了道域。 现在檐前负笈说要指点另一个孩子,又不愿意一开始就说出名字,离火无忌也不想开口——拒绝檐前负笈,他很有些不舒服,如果是别人,他不至于如此为难。 “不如我写了药方和册子整理于你……”离火无忌提出这个折中的办法,端起酒杯喝了下去:“我曾说过不救治四宗之人,还是不要让我破戒了。” 檐前负笈笑了:“无忧,真有人受伤,你也忍不住吧。”离火无忌被他说穿,却毫无愧疚,道:“是你我救,是大师兄,千金少还有……”说到这里,他笑了,檐前负笈也嘲弄道:“那你的名单还很长,要好好列一列。” 离火无忌道:“我又见了大师兄。” 他这几日太高兴了,高兴的有点忍不住,檐前负笈微微一怔,西江横笑是个久远的名字了。 离火无忌倒了酒,也给好友倒了酒:“我没地方说,你当付了我润笔费,不可说给你jiejie听见。” 檐前负笈道:“只要信得过我,多少废话我都听。” 离火无忌笑了一声:“裕铂啊裕铂,当用我时,我一句话可是字字值钱。这时说废话,小心以后我记恨你,叫你一个人受泰玥皇锦叨叨没完。” “长姐她怎会叨叨没完,她只会直接动手。” “原来她脾气也见长了。”离火无忌摇了摇头:“我和我大师兄……”真要说起来,万千滋味,万千言语,一杯酒里晃晃悠悠,倒是说不出来了。 檐前负笈如何不明白,许多事经历过,是说不出口的,他看了离火无忌一会儿,终于把当初好奇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无忧,你和逍遥游之间……” 离火无忌说:“爱过。” 檐前负笈哈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离火无忌端起杯子,视线垂下来,说的懒散了几分:“你早就想知道了,但我从前不想说——你jiejie那个人,真心难缠,我势单力孤,招惹不起她的注目。” “当着我这个弟弟,你忍忍吧。长姐勉力cao持一宗,有许多不易和艰辛,我这个做弟弟的身受其害,找谁诉苦去——你和逍遥游有了来往,长姐还怕你们有了孩子,逍遥游从此不肯休琴忘谱呢。” 檐前负笈这样的吐槽,比离火无忌狠多了,离火无忌听得好笑,却道:“自从……我和逍遥游在一起,一个也没提过孩子。你知道那人如何待我,他要我学了箫,和他合奏,教我术法,指点我剑术,还要我品二十种茶,若不一一认出,夜里……我生火烤rou,他抚琴望月,说是为我鼓舞士气。” 檐前负笈听得呆了。 离火无忌摇了摇头:“有了孩子,我们如何逍遥。”他说的这么美好,檐前负笈忍不住看向他,离火无忌轻轻笑了:“你听了也该明白,我沉迷他展示的世界,但那到底不会长久。那不是俗人过的日子。” “你们又何须要过俗人的日子,逍遥游再如何,也不会让你缺衣少穿,衣食不足。”檐前负笈道。 离火无忌却说:“我是个俗人,大大的俗人。”檐前负笈不再问了,只是轻轻叹气,道:“兜兜转转,你还是跟着西风横笑。” 离火无忌轻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的,我和大师兄有一个孩子。”檐前负笈支吾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情,泰玥皇锦当初告诉过他,说的很不好听,离火无忌兀自慢慢道:“瞒不住的秘密,那孩子如今十五岁了,好在是个和仪,我一直怕……到现在可以安心了。” 檐前负笈心底一动:“你知道了。”那个需要离火无忌照顾的孩子,正是江山如画碧松影的孙子,凯风弼羽。碧松影与离火无忌的师父有血仇,作为弟子,离火无忌不愿亲自教导,只是留下一份记录,已是十分的厚道了。 酒喝得一阵子,离火无忌醒了一醒:“裕铂,你先回去,还有人要来。” 檐前负笈道:“是难缠的敌人,还是难缠的朋友?” “是好欺负的傻子。”离火无忌说。 檐前负笈没有多停留,他一直是个很好的朋友,对离火无忌也保有尊重。 霁寒霄长驱直入,这一次不像白天那样,他推开了门,离火无忌正在等着他,他一看离火无忌,心里就沸腾起来:“无忧,咱们的儿子是个天元!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 离火无忌反应要平淡得多,霁寒霄说儿子是天元,那就意味着剑宗更不可能放弃霁云这个优秀的苗子,参加天元抡魁的人选,想必也跑不了了。 “你怎么不高兴?你不想云儿是天元?” “没。”离火无忌只是有一点疲惫。 他高兴了三四天,又喝了酒,多少浮起一点点疲惫。这个消息不算差,正常人都该高兴,但他总是放不下天元抡魁的消息——和小雨不同,和苍苍不同,他是真的管不到霁云那里去的。 唯一能管得了的是霁寒霄,但霁寒霄这个爹亲的态度显然是希望儿子去参加天元抡魁,一争魁首。 离火无忌不说话,霁寒霄坐下来,看了一眼:“谁还来过?”他的语气没那么高兴了,离火无忌掩面叹息,道:“檐前负笈。” 霁寒霄坐下来,仍不高兴:“他来做什么,哼,学宗的人,你居然还好好招待一番。” 离火无忌一不留神,道:“本是白天你把外面弄得乱七八糟,想着做了饭等你……”霁寒霄道:“特意给我的,为何还要交外人吃去。” 离火无忌不吭声了,站了起来,霁寒霄吃了几口,觉得本有一桌丰盛的家常菜,学宗的人走了,他只能吃残羹冷炙,也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喝了几口酒水,离火无忌走到了屋外,重新布置阵法。 月光淡淡的照在树林上,霁寒霄出来时,离火无忌弄好了阵法。他支吾一声,却不敢问离火无忌是不是为了阻隔他才弄了一个阵法出来,离火无忌看着夜空,道:“霁师兄,阿云那里,你怎么想?” 霁寒霄道:“我要时时过去,看归海寂涯是否遵守约定。” 离火无忌一时哑然,道:“原来如此,这时你倒记得要去看云儿了。” 霁寒霄一时被他嘲讽得恼怒,瞪了他几眼,离火无忌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霁师兄,当初我为何会以为,你是真的会变得不同。你真是一点都不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