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是有关元嫔和文贵人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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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瞻月其实是不太愿意将这事告诉赵靖的,知道他忙他累,也怕他担心,可这实在不是她能处理的问题。 赵靖听后倒是没说什么,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只吩咐了人去查清楚。若是其他人,只怕觉得他做父亲实在冷血,可齐瞻月不会这样想,那几天他往岚镜舫来得明显多了,大多时候也只是看着赵钦不说话。 可是,这奶母的饮食实在经手人太多,无从查起,且不是证据确凿,新来的饭菜里也没有任何问题,不好大张旗鼓地查,更不好让无辜宫人被问询。 赵靖只能让连奶母的饮食都由齐瞻月的小厨房单做,宫人膳房的人手换了一批,除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在这样的事,没有再发生,齐瞻月噩梦了好几晚,赵钦所有吃用的东西都反复检查多次,有时甚至半夜突然惊醒,她又要去查看。 没有千日防贼的,齐瞻月整个人都有些精神萎靡了,睡眠也更差了,赵靖看在眼里,忧心不已,闲暇时刻只能尽量在岚镜舫陪着赵钦和齐瞻月。 安稳了好些天,赵钦也逐渐恢复了精神,齐瞻月才慢慢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这些年,赵靖推行的新政,虽开拓时各种阻碍不断,许多臣子也不看好,可他“一意孤行”推着政策走,效果是实打实的,光是因改变赋税徭役等,人口大幅度提升,统计更到位,国库就从七百万增长至三千万,而这个数字还在增加,更不要说仓稟丰足,桥、路大修促进的民间发展和贸易。 任一开始有多少人反对,结果都是最好的反驳。 一个君王的功绩,其实并不在那史书中,而是江山岁月里,百姓生活的日日夜夜。 去年,瓦刺部落发动了好几场叛乱,元和甫突破重围,以少打多,迅速平定了伊犁,回到了巴里坤大营,士气大涨,今年春天,文朝三次进剿,追捕残余部队和首领,天山北麓全部平定,大胜而归。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齐瞻月rou眼可见赵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 不过最近乏味的后宫里倒是出了一件事。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是有关元嫔和文贵人的传言。 去年本来是该选秀的,可各路新政都在推行,前线又在打仗,加上赵靖那颗心早被一个人装满,完全没有这种心思,推脱了好几次,而后在太后的劝说与礼部的请奏中,还是选了两位官宦人家的女儿进宫。 其中一位便是元嫔。 元嫔自己的父亲并不任官职,可她却有一个正得皇帝重用的大伯——西北统帅元和甫。 为此,进宫的位份也不低,皇帝以此表达爱重的心情,望元和甫在前线能安心作战。 今儿下午,齐瞻月正在懋勤殿侍奉笔墨,就见于庆请见,进来后行礼问安,才答话。 “皇上,您之前让查的元嫔和文贵人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齐瞻月正在磨墨的手停顿了下来。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或者说后宫已传了很多捕风捉影的话了。 说是元嫔和文贵人过于亲密,甚至乘宫人不在时,在寝殿里赤裸相见。 这话自然是从元嫔的宫里传出来的,据说乃是一小宫女不小心窥见而至的风言风语。 更别说,就连齐瞻月都在“曲院风荷”里,见过她们二人一同散步,姿态倒是亲昵,元嫔走在前拉着文贵人的手于那塘边的石子路上,两人衣袂飘飘,倒是一副景。 最开始齐瞻月没有当回事,可听过这传言后,回想起,那时的文贵人面带红晕,确有几分春心萌动的羞涩。 齐瞻月早就对此心里有了数,可却从来没有到赵靖面前讲过,甚至没有去细思过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认为人本也需要有亲密的人陪伴,就如同她曾经和皇后那样。 可这话最终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齐瞻月不在场,并不知道当时赵靖听到后,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命于庆低调地去细查了此事。 现在听到于庆说有了结果,那便是查到了,齐瞻月不知为何,心里忽而有种难过。 赵靖并没有让齐瞻月回避,而是让于庆直接回禀。 于庆半跪着,红顶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踌躇的声音。 “回皇上……元嫔娘娘和文贵人……确有……私情……” 私情二字,于庆斟酌了许久。 有宫规限制,嫔妃自然是不能和其余男子私通,违反的惩罚也是非常严酷,可这女子与女子,却从来没有明文规定,但从元嫔宫里搜到的房事物件以及宫人的证词,又好像只能如此形容。 赵靖听完,第一时间并没有答话。 殿中的沉默让齐瞻月从那情绪中回过神,她放下鎏金的松香墨锭,小心去打量赵靖的神色。 他今日穿着常服,还是简单的暗纹直裰,好似他所有的情绪都能隐藏在那深色的布料之下。 赵靖的脸上没有任何关于怒气的表情,虽蹙了眉,却是在思索,好像想要明白,女子间的私情该是怎样,又该如何定夺。 同时,于庆已将搜到的证物,以木盘承载给皇帝过目。 齐瞻月看过去,是一团绑带,看上去人能穿于腿上,绑带中央系着一根玉势。 她联想了这东西是如何用的,顷刻有些红了脸,默默低下头,转移了目光。 赵靖摆了摆手,让于庆把这东西收了,又想了想,才说到。 “让元嫔和文贵人来懋勤殿。” “是……” 既然要处置其他嫔妃,齐瞻月是该回避的,可她没有动,只看着赵靖又神色无异批了几刻的折子,才轻声开了口。 “皇上……” 赵靖顿了笔,转头看她。 “嗯。” “您……会如何处置元嫔和文贵人?” 她不能过问皇帝的旨意,她明白,可此刻她却真的很想说点什么。 齐瞻月从来最懂事,不是特殊情况,绝不会越矩,赵靖心里清楚,并没有怪她多嘴,而是想了想,诚实答复她。 “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只能按宫规嫔妃不检点来处置,不过她们二人家中都有为官的亲人,朕会轻罚的。” 他很坦诚,齐瞻月却抿了抿嘴,这么一个动作,赵靖就敏锐察觉到她有话讲。 “你想说什么?” 话语很平和,给了齐瞻月继续言说的勇气,她略想了想,声音很低说了句。 “皇上可曾听过一出戏?” 赵靖不想她话题会转到这上面,想着她确实爱听戏,兴许是有什么冷门的戏目要自己批准登台。 他总是如此,很难在第一时间听出齐瞻月的话外之音,总是先认为她要提什么请求。 “什么戏?” “《怜香伴》……” 赵靖很少听戏,最多是以前陪太后听些宫里的吉祥戏。 “讲的什么?” 齐瞻月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而后才在赵靖的注视中,娓娓道来。 “有位监生叫范介夫,妻子名崔笺云,两人新婚满月,崔笺云去庙里烧香,遇见了一位乡绅之女曹语花,两人一见如故,便约定让曹语花也嫁与范介夫。崔笺云让丈夫去提亲,但曹家不愿女儿为妾,并不同意,可崔笺云没有放弃,反而是愿意自请退堂为妾,让丈夫以正妻之名迎娶曹语花。” 齐瞻月讲故事时,言语清淡,那股子端正古朴的味又出来了,好似一位说书人,赵靖不知不觉听了进去,完后却品不出这故事究竟要歌颂什么,问到。 “怎么你觉得崔笺云贤惠,该是女子的表率?” 他不知怎么得,突然想起齐瞻月举荐王朝云侍寝的事,心里暗暗道难怪,原来是看了这些戏文,觉得这才是讨了夫君欢心。 齐瞻月楞了楞,没有想到赵靖居然能想岔那么远,果然是一染着人的情感就这般木讷。 她先有些尴尬,而后又小心翼翼提醒着。 “皇上……您听完这个故事,有没有想过,崔笺云和曹语花要共事一夫,其实是她们惺惺相惜互相赏识,想要长相厮守呢?” 赵靖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一副齐瞻月在胡诌过度解读的表情。 齐瞻月无可奈何,念起戏文的原句: 宵同梦,晓同, 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 也是夫妻样。 …… 赵靖一时没了言语,思考许久不得果才出声。 “你是认为,元嫔和文贵人便是那崔笺云和曹语花,想要做女子夫妻?” 齐瞻月摇摇头。 “臣妾其实并不知道元嫔她们是如何想的,二人是怎样的关系。” 赵靖听她诚实,终于是明白了齐瞻月讲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收了嘴角的弧度,略正色道。 “所以,你是想让朕宽恕了她们二人?” 这话好似是他给予了她极大的权利,可齐瞻月明白,他其实是想听听自己的意见,于是回到。 “其实宫规并没有对此有详细规定,且元嫔的伯父刚立战功,皇上要罚还得考虑元家……” 这话听着倒像是为他考虑,可赵靖不吃她这一套,直接挑明。 “你为何要替她们二人求情?” 齐瞻月被打断,立刻住了嘴,腹诲在他这个人面前,果然还是什么都老实直言比较好。 又停顿了些许,齐瞻月叹了口气。 “臣妾是有些可怜她们……” 赵靖等着下文。 可怜别人,往往需要自己有高于对方的立场,才能从上而下地去同情,可这不是齐瞻月自视甚高,而是这件事,她没法把自己是既得利益者的事实抛开,她看着赵靖,解释到。 “宫里的女人,难免孤单,她们不过是做个伴,也称不上秽乱后宫,更不会混淆皇室血脉,难道真的有很大的错处吗?” 这一次赵靖因这话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的一颗心大部分要放于江山之上,剩下的便都是齐瞻月,其余女人,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需不需要他,他从来没有去考虑过。 没有人教他这点,甚至不会有人说他这样不对。 可人非草木,血是热的,自然会渴望亲密关系,想要爱人的陪伴,次之至少有人能拥抱,贴近。 所以齐瞻月理解这两个女人,皇帝的爱与欲都给了她一人,那其他人,在这深宫里,要如何去度过那些孤独的夜晚? 深夜躺在华丽的帷帐中,想不想有人能与之相贴相近? 可她既享受了皇帝的爱,便不能去指责这是皇帝的不当,毕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难道偏要怪到赵靖一人身上? 她和赵靖没法去突破这个困局,她只能希望眼前赵靖能宽恕了她们两个人。 赵靖看着她问到。 “你是说朕冷落了旁人,所以才有这样的事吗?” 这话听着好像他在指责齐瞻月大不敬,可若看过去,并不见生气,君王的脸上更多是思考带来的困惑,他不是在问齐瞻月,而是在问自己。 时代的限制之下,他不会认为是自己不对,可他想要搞明白这件奇怪的事的前因后果。 其实今天,赵靖非常清楚两个妃子背着他做了什么样的事,可不知为何,他即便想象了那两个女人“背叛”了他的场景,他也没有生气的情绪。 细细想来,好似还都是和齐瞻月的话对上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相互慰藉,其实并没有多大不了,要惩也是因为宫中流言太多,两位妃嫔也确有“不检点”之处。 齐瞻月走进了些,握住了赵靖捏着笔的手,目光缱绻,轻言细语,好似在解答他的困惑。 “臣妾……有皇上的爱,可她们没有……” 赵靖没说话了,许久之后,覆盖住了齐瞻月的手背。 这时,于庆进来,说是元嫔和文贵人已脱簪待罪,正在门口等候皇帝的发落。 赵靖抬眼看了看齐瞻月,鼻翼间呼出一口气,,对她言到。 “你让她们二人回去吧。” 齐瞻月绽放了一个笑容,替两个妃嫔谢了恩,然后才带着皇帝的旨意出门传话。 赵靖看着那消瘦的身影,低头无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