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既定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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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半枕山一处隐秘之所,梦妖在此地设立了迷惑外来者感官的结界,正式变作自己的居所。 梦妖离去没一会儿,澹台烬便立时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满是乌鸦口中的那种花朵,细长的紫色花瓣团着烟雾,开在每一个垂头酣睡的人身上。也有人身上未开花,视线落在身旁陷入昏迷中的叶夕雾,梦妖倒是信守承诺,将他们二人缚在了一处。 不过尝试挣扎了一下,身上梦妖的妖藤竟徐徐散开。澹台烬落在地上,无言注视一眼挂在树上的叶夕雾后他离开了片刻。 澹台烬游走在梦妖的居所之中,那妖物似乎已经不在此处,被紫黑色烟雾笼罩的暗夜森林如梦似幻,竟似是有别于尘世的漫漫仙境。 放眼望去妖藤交缠处随处可见脸上布满痛苦之色的男女,他们身上的花也开得最为繁盛,莹心与叶冰裳便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妄动,萧凛和庞宜之应该已经看到那张纸了,在此之前只要躲着梦妖走便能保住性命。 最终澹台烬回到叶夕雾面前,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叶夕雾到底为何要救他? 不得其解之时叶夕雾缓缓醒了过来,方才她好似在梦中见到衡阳宗上下的弟子,还有爹爹……他们呼唤着她的名字,叶夕雾这才从梦妖布下的幻境中转醒。 澹台烬?叶夕雾看到了眼前的澹台烬,眼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太好了,他没事。然后她挣扎着要从树上下来,奈何被妖藤束缚住,这时候看着澹台烬还一点儿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叶夕雾的笑顿时散了。 “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帮忙?” 使唤人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变,澹台烬默不作声上前替她解开妖藤。 总算脱离了被挂在树上的命运,叶夕雾的脚刚触及地面就忍不住活动手腕,这个梦妖,你最好庆幸遇到的是没有灵力的叶夕雾而不是衡阳宗的黎苏苏。 “梦妖呢,她去哪了?” 澹台烬环视四周,淡然答:“许是夜色未尽,外出继续捕猎了。” “行吧。”活动手脚半晌,叶夕雾终于反应过来,“你为何没有被妖藤困住?一旦入梦,梦妖的幻术可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 就连她都差点醒不过来。 “我从不做梦。” 叶夕雾惊疑打量对方。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日有所思便会夜有所梦,不曾做梦难道是——没有情丝? 自觉发现了澹台烬身上的隐秘,她往下深思起来。假如澹台烬没有情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叶夕雾,你为什么要救我?”澹台烬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闻言她顿了一下才说,“就是换做任何人我都会救的。”叶夕雾自然不能自曝她是来自五百年后的世界,来这别有目的,只为取走他的性命阻止魔神降世。 假若如此直白地道出事实,大概会让澹台烬直接看到自己悲惨的命运的尽头,叶夕雾目光轻划过他的面容。他大概会更绝望,而她要的不是这种结果。 况且,也许对如今困于囚笼的澹台烬而言对真相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结果。 “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叶夕雾率先迈出步伐。 澹台烬眸光闪烁,却是半点不信。叶夕雾,你当真什么人都肯救? 在这些人中顺利找到了叶冰裳,叶夕雾随意一瞥目光顿时停住,莹心怎么会也在这里?她不由得回望澹台烬。 可澹台烬神情淡淡,好似没见到莹心,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向叶夕雾问道:“他们身上的花是什么东西?” “魇之花。靠吸取凡人梦中的痛苦怨恨结出的魇之花,可助梦妖增长修为。” 本是随便问问,哪知叶夕雾说得头头是道,澹台烬偏过头。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无意中在一本稀奇古怪的古籍上看到的。”她随口扯谎。 可她不知道这令澹台烬更加怀疑了,“叶夕雾,你读书?” 嗯?难不成叶夕雾不学无术人尽皆知到一天学也不曾去上?叶夕雾暗暗扶额。 “都说了是无意中看到。”她掰动一下手腕,摆摆手示意澹台烬让开,“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莹心从妖藤中救出来,你站远点。” 澹台烬听话走远了些,叶夕雾研究了片刻上手,哪知一尝试打开妖藤就有一股轻烟爆开,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叶夕雾!”见状澹台烬冲过来欲要拉开她,轻烟弥散开来,两人瞬时昏倒在地。 与此同时,萧凛与庞宜之等人终于发现了澹台烬留下的线索赶到半枕山,后与察觉老巢被人攻击匆匆赶回的梦妖缠斗在一起。 转眼忽然就置身于一处从未涉及过的地域,澹台烬看见莹心迎面而来,未及躲闪便被她穿了过去。 澹台烬在身侧展开双臂试探性地动作,似乎他并没有实体。不期然与一旁的叶夕雾对上眼睛,他们的目光一同投落在面前极具异域风格的建筑上。 “这里是……莹心的梦境?”叶夕雾迟疑道。 被梦妖的幻术摄到,他们好似作为旁观者进到了莹心的梦境。由此借着莹心的视角目睹了过去的一切。 有蝶翩然落于指尖,一个扎着辫子穿着上等异族服侍的女子怅然一笑,“知道了,可我是夷月族的公主,注定了要为夷月族奉献一生。” 只见莹心与另一个侍女围绕着她梳妆打扮,换上暗暗燃烧的灼如火焰的嫁衣,最后她低下头,由一块织金红布遮盖住面庞,坐上了去往景王宫的婚车。 她便是月阮阮,是夷月族的公主,也是澹台烬的母亲。叶夕雾悄悄打量默然站立的澹台烬,听说自出生起他便没了母亲,如今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吧。 此刻澹台烬心里在想什么呢? 下一刻场景迅速变换,他们站在了景王宫的接亲仪仗旁,围观一身嫁衣的月阮阮从那一头踏上红毯缓步而来。 有轻盈的风跳跃在她的衣袖,两侧的侍女扬起纤手为她洒下漫天的花雨送上祝福,而尽头处巍然而立的正是当时年轻的景王——澹台无极,也是澹台烬的父亲。 锣鼓喧天,笙箫相合,有三足乌样式的烟花盛放于天际。月阮阮俯身一拜,澹台无极迎上前接过她的手,于朱门御殿前俯首拜天地,再相拜,礼仪官献上祝福,寓意国泰民安,新人白头偕老。 自此月阮阮成了景王的柔妃,他们在婚后渐渐熟悉为对方吸引,便过上了琴瑟和鸣的日子。后来月阮阮怀了身孕,景王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缝制小衣。 任谁看了他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都知道,若是这个孩子降生,他该是何等的幸福。他会受尽父母疼爱,有太傅教授治国安邦之策,或许还有一名温婉贤惠的妻子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惜世事不尽遂人愿,既定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一切向前,这些可能也就消散于无了。柔妃难产,景王只想要柔妃活着选择了去子留母,可柔妃有慈悲母爱,竟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腹中的孩子,哀求兰安保住孩子。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天意弄人,夷月族公主怀的乃是魔胎,魔胎有感自己将被扼杀竟破肚而出,携着一身淋漓鲜血成功出世。柔妃身死,景王对这个孩子只剩下了恨。 大臣认为这个孩子弑母出生,天降不祥,须以杀止祸。当景王就要下定决策判定这个孩子死亡时,兰安与莹心赶来阻止,以孩子是公主唯一血脉和死前的念想为由令景王免除孩子之死,今生却仅能在冷宫囚笼之中不见天日。 当初景王力排众议,若柔妃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立她为后,礼部也早已拟出新生儿的吉字,等待景王与王后择选。 可现如今物是人非,景王早已心灰意冷,当太监询问孩子当取何名时,他只是将红纸引火烧去,代表着柔妃的爱情,与这个孩子之间的亲情都像是这张被引燃的红纸飘然落地,已成灰烬。 太监不敢多言,只是揣测着写下了“烬”字,由此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有了归宿,澹台烬,倒像是诅咒,注定一生坎坷。 现在早已长大成人的澹台烬偶然得到机会,先后目睹了父母恩爱和最终诀别,父母对他的期盼与一死一放弃,本来能有机会看到父母大婚、恩爱的场景对每一个孩子而言都是特别的馈赠,可澹台烬不一样。 目睹这一切的叶夕雾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挪不动脚步,连同思维和目光都陷入滞涩僵硬,面对注定宿命的无能为力,似乎有巨大的哀伤绝望俘获住她的身体。 ——这便是魔胎的命运吗? 就连身为外人的叶夕雾面对极具冲击性的现实都无法无动于衷,那背负诅咒宿命的本身——澹台烬本人,又该如何? 叶夕雾缓缓转动目光,大殿中澹台烬低身蹲下去捡起未燃烬红纸一角的身影映入眼帘。 澹台烬机械地微微侧头盯住手中的红纸,低哑的声音道。 “原来是……这样。” 似是想起了殿中还有另一个人,澹台烬亦是缓缓抬头望向她,那眼神令叶夕雾有种难以形容的窒息感,忽然之间她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他眼底有倔强的水光流转,错觉吗? 她可从未见过澹台烬流泪,不论在任何处境下。叶夕雾想要说话,想要迈动脚步。 梦妖却现身了,她猛然释出法力。 “原来是你破坏了我的幻境。真是不听话。” 梦妖和澹台烬消失了,终于叶夕雾冲了出去,她咬牙狠狠一跺脚。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