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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胸口,站稳之后,还是气不过,又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之后,他虽无可奈何,还是不能放下不管。 谁让自己年过半百,却只得这么一根独苗呢? 若只是为一份原本无关痛痒的行卷,就被打上抄袭舞弊、还不幸抄的是当届监试官的旧作的污名,何其不值! 这一罪名真落实下来,因攘窃和代笔历来被视作科举至害,处罚也最为严苛。 就他所知的,上一位这么做的人,可是被罚铜之后,还编配到千里之外的州军去了! 哪怕那人是因在省试中寻人代笔,处罚才从重考虑,李钧的仅是公卷,不至于到充军程度,但殿举罚铜,却是绝无可能避免的。 李钧更必然将因这一大乌龙事件,而沦为笑柄,日后信心尽毁。 即使在耽误上十数年后再考,侥幸中了,也不可能过得去殿试那关,再无仕途可言。 这却太不公平了。 在行卷上做手脚的大有人在,假借他人文字者更是不计其数。 真要查,凭什么只查他家大郎? 不就是运气太过不佳,攘窃别人之作时,不巧就攘窃到了监试官头上么? 而陆辞的资历也好,德望也罢,甚至年岁,又有哪样符合担任考试举人的解试监试官该有的模样了? 本就是他趁了曾为东宫官的便宜,又搭乘了太子监国的东风,才得以这般得意的。 在朝堂中,李父与陆辞虽打过照面,但因他官阶比陆辞还低上两阶,加上职务上并无交集,是以敌意不大。 现大郎前程将毁,就因一时错乱,抄了此人旧作后,那股一直被压抑的怨气,就一下窜上来了。 他越想越是心寒胆战,遂下定决心,要将这事妥善善后,竭尽所能地瞒过去。 至于要如何瞒住…… 尽管因开封府赴解举人众多、行卷多至上万,他大郎那一份不见得会有被考试官们过目的机会,且会被身为监试官的陆辞碰上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当设想好最坏的事态。 李父沉吟许久,当即让六神无主的李钧将近些年的手稿一概销毁,这剩下的半个多月中,也别再复习课业了,而将原手稿上的语句,用截然不同的字体,再抄录一次。 李钧死命点头。 哪怕临时练出一种新的字体极不容易,但与他前程相比,就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对爹爹让他如此做的用意,他也能猜出来:这要能顺利的话,当人上门来核查时,他大可拿出不同字迹的诸多旧稿来自证自辩,以此证明那份行卷,并非出自李钧之手。 当然,这法子还算不上完美无缺:若不是李钧做的,又会是谁? 罪魁祸首一天不找到,大理寺丞就会四处排查走访,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若是问到熟悉李钧字迹的其他友人头上,可不就得穿帮露馅了。 李父清楚,还得再找个可靠的人,做这名替罪羔羊。 于是又想方设法寻来一人——那还是他一位从商的友人家的郎君,虽有资格参加贡举,却无心仕途。 他忍痛割rou,付出一大笔钱财,才说服对方肯在最坏的情况下,认下‘冒名参举’的准备。 最后,李父还让李钧将与他同保的那三人寻来府上,轮番威逼利诱,串好口供了。 同保那三人固然震惊,但在李父言明利弊后,也清楚此事一旦暴露,他们作为同保人,哪怕自称不知情,少说也要被连累着殿上两举。 最后拿着李父给予的钱财补偿,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下了。 就在李父将一切准备得完美无缺后,就开始在供奉天书的道观中祈福,盼着陆辞根本不会发现李钧的剽窃行径。 但希望还是落空了。 当转运司和提点刑狱司的吏员上门时,一直祈祷着这天不要到来的李父就紧绷了神经。 尽管如此,他面上却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任人闯入了儿子李钧的书房进行搜查…… 显然监司的人不曾料到,这家人会是有备而来。 在将李钧书房里的手稿收缴一空后,他们就先回去了。 由于这回是太子监国以来,主持的第一次贡举,上下对此都极为重视,现闹出开封府一举子公然舞弊,还剽窃到了监试官头上的戏剧来,自然惹人注目得很,连太子殿下都频频亲自过问。 往常要拖拉个十几天才派人着手的案子,次日就出了查验结果了。 ——从李钧家中搜出的手稿字迹,与呈上的家状、公卷字迹,并不符合。 陆辞得知这一结果时,监司的人员已顺着李父事前布下的陷阱,朝错误的方向继续侦查去了。 “完全不符?” 陆辞蹙了蹙眉。 他的头个念头,便是这其中存有猫腻。 一是李钧的公卷送来的时间:那可是在太子下达诏令,任命他为监试官之前。 若是有心人的刻意陷害,那人又是如何比心血来潮的太子还早一步得知,他会是这场开封府解试的监试官的? 况且即使他是监试官,也不见得就会凑巧地翻阅到李钧的行卷,从而认出自己的旧作。 真要害人,也不该挑选这一时机。 二是,若李钧是被人冒了名,那他本人的家状和公卷呢?怎么不曾见到? 三则是,若此人真有意害李钧,又怎么会手段那般拙劣,用与正主截然不同的字体来陷害,而不稍微模仿一下呢?岂不是等着被人一眼看穿么? …… 他只粗略一琢磨,就察觉出无数疑点来,以至于这鲜明的证据摆在眼前后,反倒透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陆辞沉吟一阵,忽唤来吏人:“还请你跑去监司一趟,询问是否能将李钧书房中搜来的手稿,暂借一份予我一观?一日后我必将归还,定不会叫他们为难。” 不论是手稿的新旧,还是运笔的力道、笔划的角度等细节鉴定上,都可能会被匆忙查验的监司所忽略。 若李钧当真是被人害了,那他私下里做的调查,也只会在对方得还清白时,帮上一把。 若他怀疑不岔,真有人处心积虑,欲要瞒天过海的话…… 陆辞莞尔。 那他可就能给将自己硬安排进这锁院里来的小太子,找点事情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关于代笔之弊的惩罚,可参考985年的诏令:“如有倩人撰述文字应举者,许人告言,送本处色役,用不得仕进;同保人知者殿四举,不知者殿两举;受情者,在官停任,选人殿三举。”第七章 p355 2.监司:即转运司,提点刑狱司,他们互相监察。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陆辞作为首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