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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刚还热热闹闹的厅堂里,就只剩下忙着收拾残宴的仆从,陆辞,以及安安静静等他号令似的狄青。 陆辞将人一一安排走,无意中稍转了个身,就看到跟影子似跟在他后头的狄青,不禁乐了:“青弟莫不是忘了房门所在?” 闻言,狄青嘴唇微微翕动着,没说出话来。 他哪好意思说,他是瞅着原本最有可能同公祖同塌而眠的朱兄叫人带走,而错失良机,令自己希望大增,才想方设法来碰碰运气? 不等狄青回答,陆辞竟跟窥破他心思似的,笑着说道:“原想着同朱弟夜里叙话,他却让滕兄带走了。你难得出兵营一趟,不若就与我同眠一晚,我也好问你几句兵营中事?” 狄青做梦也没想到,天顶上能掉这么大一块rou饼下来,居然还正正喂到他嘴里。 除非他的脑壳被驴踢坏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一个‘不’字! 在听到公祖相邀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简直都高兴傻了,一个不慎,就叫真心话脱口而出:“求、求之不得!” 必须得好好感谢朱兄,感谢滕兄,感谢他压根儿就不信的那漫天神佛…… 他难得露出这般喜出望外的傻模样,陆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真可爱。 二人回房途中,狄青照样落后陆辞小半步,这回却让陆辞察觉到了,故意揶揄道:“你瞧着人高腿长,怎还不如我行得快?” 狄青还沉浸在能与公祖同塌的意外惊喜中,脑子晕乎乎地附和道:“……谁也比不得公祖快。” 公祖自然是最好的。 陆辞:“……” 然而作为一名风度翩翩的成熟男性,他并不想跟‘快’字有什么牵扯。 他微眯着眼,打量了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狄青,到底被这懵懂模样唤起了仅剩的良心,没继续捉弄这老实孩子,只认真纠正道:“不,还是你快。” 到底是什么快? 狄青纵然满眼茫然,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辞对他这老实巴交的反应,也是没脾气了,好笑道:“我都那么说了,你怎还不走快点跟上?莫不是还等着我跟你小时那般,还要特意牵着你手不成?” 狄青愣了一愣,在很快消化掉陆辞所说的话后,脸上倏然炸开一片红,几要语无伦次道:“公、公祖说笑了 。” 他再不敢似往常那般落后半步,而是赶紧将下一步跨宽一些,仗着腿长,轻轻松松地就跟了上来。 在不宽不窄的走廊上,两人并肩而行,为了不擦碰到内侧的房门,或是外侧的栏杆,就得很是亲密地挨着。 陆辞不觉有任何问题的这甜蜜小细节,却让心思在这方面细腻得不可思议的狄青给注意到了,耳根烫得不像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陆辞原以为要与朱说同塌而眠,早令下仆在房里添了张床,寝具也给铺好了。 如今,朱说遭怀抱幻想的滕宗谅‘先下手为强’,他则顺手将狄青拐了来,倒也不算白费了这番准备。 陆辞照例睡到内侧去,狄青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外侧。 “年岁不饶人啊。”褪去厚重外袍,只剩下单薄寝衣的陆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叫下仆提前放好了三个汤婆子的被窝里一缩,舒服地叹了气:“人一老,气血变虚,就越来越怕冷了。” 狄青神色纠结。 他固然附和惯了公祖的话,但这通明摆着自我打趣的……还是别接的好。 幸好陆辞只是一边羡慕地瞟着他,一边随口这么一感叹,并无让他答话的意思。 当见狄青换好了寝服,却还愣在床畔不动时,还忍不住揶揄道:“即使你真不惧寒,也不必在我跟前这般炫耀吧?” 狄青即刻回神,微赧地垂下头,毫不犹豫地跟着上了床。 只是人虽上了塌,但在掀起厚被前,他对着唯一亮着的那盏摇曳烛光,却犹豫了。 要不要直接吹熄呢? 公祖未明确吩咐过,而按照他的小小私心,是不愿意熄那么早的。 公祖素来入眠颇快,尤其灯熄之后,顶多说上一小会儿话,就静静入睡了。 难得能有独处的机会,更遑论这还是一年里少有的几回能与公祖同眠的天大甜头,他着实不愿就这么囫囵吞了。 可不熄灯的话,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近看公祖了…… 哪怕是被友人们誉作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陆辞,此刻也绝无可能猜到就这么一个对着烛火发呆的简单举动里,蕴含了这多重心思的较量。 他在被汤婆子捂得暖融融的被窝里幸福地眯了会眼,还没等到狄青躺在身边,不由睁开眼来看了看:“青弟还愣着作甚?快将灯熄了躺下吧,莫大意下受了风寒。” “公祖说的是。” 陆辞这句来了个一锤定音,便终结了狄青犹在激烈交战的两股念头。 他赶紧伸手,将灯掐灭,便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将被子掀开、躺进去,被子重新盖好’的动作。 他生怕动作慢了,导致进去太多冷风,吹坏了那盆名为公祖的宝贝花儿的娇嫩枝叶。 这般迅速,连陆辞都微微一讶,半晌才轻笑出声,却是误会了狄青举动背后的含义:“刚才冷着了吧?让你愣神不择时机。” 受了‘冤枉’的狄青并无丝毫辩驳的意思,认认真真道:“公祖教训得是。” 人认错爽快,且知错就改,倒让自诩是坏心眼的家长的陆辞没了捉弄的借口,一时陷入沉默。 狄青凝神静气,致力调整自己的呼气进气声,让它显得平稳而自然。 他虽管不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却还是能够让呼吸装得正常的。 尚未适应黑暗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规矩躺着,静心等待。 未过多久,他终于能欣赏到窗棂间透入的淡淡月辉,还有仿佛独得清白月色的喜爱的,因而尽落至上头的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轮廓了。 陆辞丝毫未察身边人偷偷投来的目光,因并不觉困倦,便不忙闭目入眠,而是笑着侧过身来,与狄青聊起了天:“虽这时问,还嫌太早了些,只我的确好奇,青弟待致仕后,欲做什么去?” 对于仍是一介白身,需专心等待还要个几年才会来到的制举的狄青而言,现在便考虑‘致仕’后的生活,的确太早了些。 但这一问题,陆辞还真不止问过狄青。 凡是同他关系亲密的,包括朱说、柳七、滕宗谅和晏殊,都被他这般问过。 几人虽颇感啼笑皆非,仍是认真答了,答案自是各不相同的:朱说愿回乡创办学府,无事与好友聚聚,平日便做一名寻常夫子;柳七不爱寂寞,笑说要在陆辞宅中缠上一世,闲了去花街柳巷听听小曲,倘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