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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了mama。 这应该是某种天启。 在我醒来时,她手指的触感就已经消失了。 如今正在春假当中,我拜托美惠子带我去了镇上的很多地方。 我们的关系重新又变好了,这对藤井来说有点不能理解:“女孩子真奇怪啊,搞不懂。” 这并非是因为他愚蠢,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譬如他,譬如若叶同学,当然会感到不明就里。 “这样真好。”美惠子拉着我的手躺在草坪上,她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爱衣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这或许就是友情里的……一见钟情吧?” 三月中旬,我们一起去山上看了早樱。 “真好呢,交到了朋友。”外婆对我说。 “是的。” 幸福的本质本来应该是像这样体会到的。 美惠子撑着额头,有些苦恼的样子。 “爱衣,我最近可能不能经常出门了,听说最近有诱拐事件变得更严重了。” 藤井嘲笑她:“但你一个高中生不至于被诱拐吧?” “是我弟弟meimei啦,被锁在家里的话我就要看着他们一点。”她想了想,欲言又止的看向我:“而且,我觉得爱衣也应该保护好自己。” 藤井:“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谷河也没到那种程度吧。” 说着藤井仔细的端详着我,肯定道:“不不不,绝对到不了那种程度的,美惠子cao心过头了。” 不过,好像从去年十二月起就一直有诱拐犯的传闻呢,诱拐犯绑架那些孩子做什么呢?那些孩子现在又在哪里呢?如果找不到的话,家人一定会伤心的吧。 “听说警方在村外设置了很严格车辆排查,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村子只有一个出入口,说不定犯人从来就没离开过村子。” “不要再说啦,这样说下去不是很可怕吗?”美惠子制止他。 “我会保护你的!”藤井君想了想又说:“再说了,春假不出门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太折磨了,把他们叫上和我们一起怎么样?” 我有点奇怪:“藤井君很擅长带小孩子吗?” 美惠子对我说:“这个啊,看不出来吧,藤井可是孩子王呢。” 这样啊,也不至于看不出来的程度吧,不过小孩子确实会喜欢藤井这样的人吧? “不过,下半个月一直有雨哦。” “诶,这样吗?” 时间同我们擦肩而过,所有的一切都恰如其分的到来,在雨季来临的前一天,我问外婆:“明天我想去美惠子家玩,可能会在哪里住几天,可以吗?” 外婆很怅然的看着我:“好啊。” “谢谢外婆。” 在我打算回到房间时,外婆叫住了我:“爱衣,有件事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明明都这么大年纪了,抱歉,爱衣。” “舅舅他们希望能接我们过去那边生活,爱衣你怎么想呢?” 啊,是这样啊,悬着的一颗心又放下来。 我还以为是我最近的表现太过异常了。 “爱衣好不容易才变得开心一点,交到了朋友。”她慢慢的摸着我的头发:“我想,是不是让你在这里念完高中才好呢?” “我年纪大了,有很多时候都没有精力,真是对不起……你和玉子太像了,虽然很让人省心,但是心里却装着很多东西,连笑起来都心事重重的。” 她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我生下玉子时,你的外公就已经去世了,从那时候起,我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了,你的舅舅又到了外出打工的年纪……玉子是一个人长大的。” 她叹息着:“如果你想留在这里,舅舅舅妈也会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她:“我也许陪不了你太久了。” “爱衣,我不希望你像玉子那样。” “怎么会呢?”我摇摇头:“我的mama,她给了我很多爱的。” 如果能够成为她那样的人,我是会为此骄傲的。 第二天,我背好书包,至于我要去哪里,自然不是美惠子家。 在我此前的十五年的生命里,充满了惊惧和惶恐,我对所有事都充满疑惑,却唯独没质疑过一件事。 一件作为我存在于此世的必要性的事。 我敲开了白井老师的家门。 他今年23岁,单身,独居,没有什么特别多的爱好,周末偶尔会出门社交,这点对我要做的事情不太有利。 但是,还记得吗?三月份的后半月,每天都会下雨。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白井老师意外的打开门,看到是我后皱紧了眉头。 这些信息并不难搜集,毕竟,在小地方,什么事都不是秘密。 他四处看了一下,一把将我扯进门,手腕有点疼,我老是被他拽来拽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力量上的压制。 “找我干嘛?” “我很快就要转学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老师一个问题。”我没有着急坐下,而是先止住话题,问道:“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他叹了口气,大概想把我早点打发走,正要起身,就被我制止了:“我自己来就好,饮水机在厨房对吗?” 他点点头,面露狐疑,他也许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但这不重要,暂时不重要。 “老师喝吗?我用这个黑色的杯子倒了?”我站在厨房里问他。 “随便。” 我将装满水的杯子递给他,自己碰着纸杯坐到沙发上:“老师根本不喜欢教书吧?” 他很意外:“突然说这些干嘛?” 我抿了口水:“老师其实不喜欢大家,老师很讨厌大家,老师纵容大家欺负我,并不只是想要通过我来维护大家的秩序,还是把对大家的讨厌推到我身上了,对吧。”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他说着,皱紧了眉头继而又放松下来:“你刚刚说你要转学了?” 他耸耸肩:“挺好的,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是挺聪明的,谷河。”他摊开手:“虽然比较倒霉,但是个相当坚强的孩子,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事实。”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遭受苦难的,早点意识到这件事,早点习惯苦难,总比很迟才获得打击来的好。” “不相信我的话吗?”他冷笑了一下:“我也能理解,毕竟对你来说,我也是很过分的大人,倒不如说老师的光环真的给了我说出什么话都带有效力的能力呢。” “但是事实就是,你们这样的小孩子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未来的概念,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每项行动对未来有什么影响,你们好像生命只有十八年那样活。”他讽刺的笑笑:“好像一到十八岁就会被推进社会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或者说以为成年之后曾经的愚蠢就能被销毁。” “这是不可能的,人永远在为曾经的愚蠢付出代价。” “所以在这种时候,能留下点苦难记忆不是也不错?” “尽早长成不露声色的那种大人,是件有好处的事啊。” 白井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下去。 “成为像老师这样虚伪的人吗?” “说不定已经是了。” 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我们都笑起来,笑完了我对白井老师说:“老师你知道吗?最近我想明白一件事。” “每个人一旦存在就一定有一件他必然要追求的东西,除却这项东西之外,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可以靠后。” “有时候是艺术家对美的追求,有时候是画家对心中景色的描绘,有时候甚至可以只是对生存的欲望,当然,这一点比较特殊,先不提吧。”我慢慢说:“并非每个人在追求过程中都能获得回报,也并非每个人都能使用正确的方式追求,但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是由谁来定义的?【大多数人】。” “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是由谁来定义的?【大多数人】。” “所以不用去纠结于为什么自己的目标要与大多数人息息相关,因为我们的目标本来就是生活在此世之中,生活在所有人的目光、期许、愿望里而形成的。我们只是从众人觉得好,觉得存在的东西中挑了一个出来,把它作为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些东西就是欲望。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因爱而诞生的,获得爱回报爱获得爱回报爱,每个人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满足。” “但是啊,最近我突然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这种东西,它是个伪命题。” “表面上它只是【大多数人】定义的集合罢了,人们认知它,接受它,然后听凭自己的幻想寻找它,所以爱的本质,实际上就是欲望。” 想到这一点后,我真的难过了很久。 因为我的mama告诉我。 爱可以让人生或死,是最伟大的东西。 可是如果理想中的爱是苹果,那么疯狂的欲望就是上面的霉斑。 我发现mama给了我一个烂苹果,她告诉我这就是爱,所以在我看见烂掉的梨子时,才会觉得它们之间有某种共性。 但梨子不是苹果,一个坏的彻底的苹果本生的重点也早就已经不在苹果上了。 但是,但是啊。 理想可以通过创造来实现。 给予爱获得爱,这样的逻辑,纵使是在虚假的面纱下,仍然能形成闭环。 能够给予爱,本就是一件伟大而满足的事,我甚至羡慕我的母亲,她用死亡佐证了他的爱,佐证了她所追求的意义。——不要说我不了解她的蠢话,我正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也最了解她的人,我正是被她所爱的化身。 我向白井老师走过去,贴着他坐下了。 “谷河?”他疑惑的皱眉,想要躲开,但是他一定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觉得没有精神。 我扣住他的手指,将他的胳膊拉到我这边:“老师,你还好吗?” 他看着我,眼神惊恐,说不出话。 是的,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当然会害怕,这个时候,我建议先用睡眠获得些许冷静。 于是,我把手里的针管扎进了他的小臂,针管里是戊巴比妥钠,这是用来麻痹竹君和白雪姬的东西,人,当然也可以用。 那把从美惠子手里夺过的生物教室的钥匙,并没有被交给任何人。 把他绑起来稍微有点费力。 白井老师有囤积食物的习惯,帮了我大忙。 他家里居然有绳子,真是太方便了,不然的话教室里那点数量的麻药大概撑不过一星期。 接下来,就是等他醒来。 已经如果你得不到爱的话,那就尽力去爱别人。 这是mama教给我的事。 我用额头紧贴着他的颈窝,有向日葵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