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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侣1、报复(H)(精灵与城主)(轻微GB风味)

    阿贝斯亲王没想到路易莎会这么说,稍微有些惊奇。但身边的人类侍女先他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顾不得有亲王本人在场,立即单膝跪到她脚边,低声开口劝说着:“殿下,您怎么能够这样说呢。您的职责就是……”就是要为这个家族生下孩子呀。

    侍女们唯恐她因为触怒亲王而受到惩罚。

    这使路易莎的脸色由暗含轻蔑的冷漠转变为一种异常凄哀的表情。她没回答,嘴唇颤抖着,把视线转移到亲王脸上。

    亲王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意识到当前气氛的尴尬僵硬,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路易莎的身旁,手搭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没关系,”他低声说,“我不在意这个。”

    套房客厅角落的壁炉里,木柴被火焰舔舐着爆裂出焦黑的缝隙,传来轻微噼啪声。

    眼看自己的主人没有惹怒男主人,侍女们后退两步,缓慢地站起身来,回到她们日常侍奉的位置上。

    路易莎交叠的双手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她微微转头看向亲王,但没有抬手去握他的手。

    亲王的眼睛是红色的。血族的瞳孔都是这样深沉艳丽的血红,比她婚礼上特意挑拣出来佩戴的那枚红宝石胸针看起来更充满无机质的残酷。

    有种族学家表示,这种瞳色是由血族的嗜血天性造成的。每一名血族在获得初拥与转化之后,眼睛都会转变为这颜色。

    她被家族的使命驱使着,以小心翼翼的殷勤态度侍奉亲王,内心却充满畏惧。

    她向往阳光,向往远方。其实,也不应该把她的命运……责备到他头上。

    而现在,……她应该相信他吗?她应该敞开心扉吗?

    可是除此以外,她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路易莎沉默地想着。一线烛光把蜡烛与灯台的阴影投射在她脸上,牵动出摇曳的影子。

    亲王低下头,注视着他的妻子。他用指腹轻轻摩擦在她雪白的肩头,简直狎昵一般,按住她肩窝的凹陷。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够使路易莎高兴。珠宝不能,华服不能——她本来就是一位公主。而当他带她前来探访她的血亲,她曾拥有一些短暂的喜悦,但又陷入到另一种哀伤之中。

    侍女们挨个躬身,无声地退了下去。最后离开的胡丽亚咬住嘴唇看向她的殿下,忧心忡忡地关上房门。

    路易莎沉默着,感到亲王压在她肩窝处的手指稍微收了些力气。这位高等血族有一张瘦削苍白的年轻人的面孔,好像一名斯文学生似的。她有些出神地想道:假如他们之间没有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她一定会爱上他的。

    还是阿贝斯亲王先开口了。

    “关于继承人这件事,我确实不在意。”

    路易莎睁着一双湿润的蓝眼睛,等候他再说些什么。但他没再说话,只注视着她那孱弱的、玉白的脖颈。

    这使路易莎不得不接话了:“那么……如果我畏惧着生育,不愿意生一个孩子……”

    亲王注视着她,这段脖颈上的血管轻微地跳动,一呼一吸之间泛着甜美的香气。那些浅金色的头发被编织成一个精美的发式,衬托出她的面孔。她还是像新婚那晚一般,简直美得惊人,香得可怕。

    他的食欲和爱欲在做疯狂的斗争,胸口发烫,仿佛整个人活过来,血液在身体里再一次奔涌。想把她敲骨吸髓吞吃入腹,也想要流连在她身上极尽爱抚。

    瓷瓶里的蔷薇花瓣在壁炉火焰的烘烤下颤抖卷曲。她娇嫩的声音低了下去:“您能够接受吗?”

    亲王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感到自己被完全俘获了。他从眩晕中回神,低低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完全能够接受。你随时可以向我要求初拥。”

    路易莎含着眼泪,嘴唇微微张开,望向他血红的眼睛。

    他福至心灵的——弯腰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阿贝斯亲王就这样等待着她静静落了一会儿泪。直到客厅外的胡丽亚试探着敲响房门,询问是否要更换茶水的时候,路易莎才羞赧的擦去了眼泪。

    “您想必会觉得,我太多思多虑了。”她扭过头把手帕轻柔地放到桌上,呼唤侍女进来。

    亲王摇了摇头,转而问她:“你想启程离开吗?”

    这让路易莎不知道如何是好。从情感上讲,她已不愿再待在这座庄园里,看到她那个与亡姐面貌相似的外甥,但从理智上讲,她又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外出机会。

    毕竟对她来说,能够离开那座幽暗的城堡,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也有效消遣了她的寂寞,以至于颠簸的路途都变得可以忍受。

    但亲王抿了抿唇,还在继续说话。他的声音有一些干涩,像是不知怎样措辞最为合适:“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沿途旅行。”

    路易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双手交握,抬头看向阿贝斯亲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旅行?”

    亲王把手背抵在她柔白的脸颊上:“是的。我们可以去圣格拉斯,或者沿柯瑞特家的特弥纳城方向到达滨海。”

    “天啊……那真是,”路易莎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她猛地站起来,在几名侍女面前紧紧握住亲王的手,脸上骤然浮现出花朵般鲜活的神色,“那真是非常非常的好。”

    这件事立即得到了安排。

    两天后,里昂公爵再一次举办宴会来送别自己的妻妹与连襟,并对他们不能久留表示遗憾。这宴会上充满矫饰的音乐和陈旧的菜色,一如他们生活的世界,日复一日毫无变化。但路易莎的心情变得轻松多了。

    他们登上马车。

    路易莎微微弯下腰进入车厢,拉好遮阳的黑色车帘,坐到身穿斗篷的亲王身旁。

    他身后是华美的车壁,透过车帘与车窗的缝隙,更远处是辉煌的日出的光芒。

    “殿下。”她轻轻说。

    亲王转过头,有些疑惑的问:“……嗯?”

    路易莎侧身,第一次主动亲吻了阿贝斯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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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几个月的旅途之后,路易莎做了一个梦。

    她先是看到一条长廊,长廊上站满亲王的眷属,也有来自她母国的封臣。医师匆匆走过来,又有医师接替他走进门内。几名侍女在尖叫和哭泣。在这低低的啜泣的烘托下,走廊反而显得安静到可怕。

    随后她看见自己躺在门内一间色调深艳的陌生卧房里,平躺在床帏掩盖的床上。

    胡丽亚躬身抱起一个婴儿。她这位第一侍女的脸上充满木然,就像心碎的克拉拉那样。胡丽亚怀里的婴儿浑身青紫,身上还有羊水、胎粪和血迹种种脏污,一动也不动,简直像一个死婴。一旁有眼色的侍女赶忙从胡丽亚手里抱住这来之不易的继承人,用绸缎擦拭婴儿身上的污迹,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阿贝斯亲王也站在床边。这位尊贵的血族贵族,她的丈夫——他依然是那样一副苍白瘦削的面貌,黑色礼服的金扣一丝不苟。他没有关注那个婴儿,而是面无表情凝视着被褥间的路易莎。

    好像躺在床上的是他本人,又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房间里灯火通明,没有一丝风,烛火颤也不颤。窗户前的丝绒帘幕像血一样鲜红。浓郁的血腥味也充斥在卧房里。

    就在这明亮艳丽的房间里,路易莎看见床上的自己紧闭着双眼,脸色青白,像一座诡异不详的大理石雕塑。她的皮肤被汗水浸得闪光,双臂平展,胸膛毫无起伏。

    ……她死了。

    路易莎冷汗淋漓地醒来。

    亲王的手臂从她身后圈过来,圈住她柔软温热的腹部。

    “怎么了?”路易莎听见他低哑、带一点南地口音的声音。

    她翻过身,躺到亲王的怀里。

    卧房里有安神的香薰气味,安抚了她的情绪。床帏上的玫瑰族徽闪着金光,映在珊瑚色的缎面上,像极了稍纵即逝的朝霞。而亲王脸上则是可以被称为温和纵容的表情。

    他又确认了一遍:“路易莎,你还好吗?”

    路易莎定了定神,慢慢的放松的躺回枕头上。

    “我很好,殿下。”她回答说。

    她很快又迟疑着说:“我……只是在想先前和你讨论过的事,以及旅行。”

    蜜金色的帐顶像一卷空白的画布。

    “大陆何其广阔。”她说,“可是人却只有一生。”

    亲王的吐息拂在她的头顶:“血族也只有一生。”

    路易莎说:“是啊,我们存活在这世上,多么不幸,又多么幸运,都只拥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