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无可救药（二）

    第二天参加完会议，再打开林以祺朋友圈，那两条分享歌曲的状态已经被删了。

    她一直会这样，半夜发些伤春悲秋的动态，过后又默默删除。

    他了解她的经历与遭遇，便理解这种藏在乐观后的多愁善感，也从不曾对她提过这些，只默默当一个能照顾她的看客。

    可这一次删除动态，反而更让他觉得，那两首歌不简单，否则根本没必要删除。

    原计划还需要三天的会议，硬被林知深缩短成两天。

    以工作认真著称的他，第一次心不在焉、归心似箭，匆匆处理完事情就回了蓉城。

    工作日，林以祺住在学校，并未回家。

    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他踌躇再三，还是推开走了进去。

    平时知道男女有别，他从不会私自进她房间，更不会乱翻她东西。

    但这次，他打破了原则，像一个窃贼，反锁了门，在她房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书桌下方有个上了锁的柜子，需要密码才能打开，他试探着输入她生日未果，鬼使神差的，又把自己的生日输上去，结果，锁一下就解开。

    他的生日……

    柜子很大，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眼看去却算不上珍贵。

    哪怕是真的很贵重，在有安保系统有保安的林家，也不需要上锁的。

    放在最上面的是瓶香水，准确来说是个曾经装过香水的瓶子。他对这些东西不太懂，只知道之前她很喜欢这一款，国内又老是缺货，刚好他回母校办事，便替她捎回来了。

    本身就不贵，何况还用光了。可偏偏，她连个空瓶子都留着。

    下面整整齐齐放着的，大多也是他送她的礼物，有贵重的也有普通的，甚至有些都不能说是礼物，只是他为她添置的日常用品，而她不管用完没用完，全都仔细收藏着。

    不应该的。

    她是林家大小姐，虽然在这个家不受欢迎，但也吃穿不愁，从不缺钱花，这些东西于她，不该这么重要。

    林知深突然感觉头有些晕，思绪再次混乱。

    顿了顿，看着另一边精致的盒子，手伸出又缩回，再颤抖着伸过去，缓缓拿出，一点点打开。

    明明看盒子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却又不敢相信，想着她可能只是买了其它款。但盖子打开那一刻，他还是再次愣住。

    和他腕上那块很像的手表。

    同一个品牌，同一个颜色，一模一样的设计，区别是更小一些。

    他才在网上查过，那是品牌方主打的情侣款。

    之前还能找理由，说她可能不知道是情侣款，又或者单纯喜欢那一块，便买了送给他。

    可现在，还有什么理由？

    和自己的亲哥哥戴情侣手表……

    不，如果真的光明正大地戴着，也不是不可以，没人规定情侣款就只能由情侣来戴，可她从来没将这块表示人，还偷偷锁进柜子里，这样，真的正常吗？

    除了手表，下方还有个很大的鞋盒。

    毫不意外，里面的运动鞋，和她送他那双也是情侣款。

    他那双已经穿过好几次，而她这双还是全新的。

    越是藏着，就越蹊跷。

    呆呆地坐到椅子上，沉思了许久，林知深才又慎之又慎地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锁上柜子。

    房里放着许多书本、摆件、毛绒玩具，之前他来她房间时，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再看去才发现，有种微妙的差别。

    他送的东西，和林亦行送的东西，被严格区分开。

    林亦行从前给她的那些，全都堆在沙发角落里，仿佛许久没人动过了，而他给她买的摆件被放在床头，那只大号的星黛露一直在她床上，显然是每晚抱着睡的。

    林亦行伤害了她，她现在和他关系更好，这样做也可以理解。

    心里这么想着，却又发现，似乎说服不了自己。

    毕竟，还有柜子里锁着的那些东西。

    毕竟，她送给林亦行的礼物里，没有任何一样是情侣款的。

    亲兄妹之间，这样，正常吗？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把车开去她学校，打电话叫她一起吃饭。

    电话那边的她很开心很激动，说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真正见了面，她看他的眼神里，也全是止不住的喜悦。

    收了他的礼物，和往常一样，她冲上去抱他，兴奋地说着“大哥我爱你”。

    但那三个字，忽然让他的心颤了一下。

    作为哥哥，他也爱她。可是她的爱，说了那么久的爱，究竟是哪一种？

    他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可吃完饭，他破天荒地提出，要陪她去玩玩。

    他藏着一颗卑劣的心，想把她灌醉，想让她在最能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卸下心防，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酒过三巡，看着她喝得发红的脸蛋，他直白而拙劣地问出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已经醉得脚步踉跄，但在听到这一句时，她明显慌了，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又赶紧撇开目光，一边摇头一边连声说“没有”。

    她开玩笑似的问：“大哥干嘛问这个呀？”

    不管装得多么若无其事，他都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慌乱。

    不应该的。

    如果真的只是喜欢上了某个男人，哪怕会娇羞，也不该这么慌乱的。

    他下意识去抬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慌乱竟然比她还要多。

    向来最是镇定的他，在那一刻，手有些抖。

    “祺祺。”他很少这样叫她，因为林亦行已经给了她阴影，可是紧张中，又不知不觉叫了出来。

    他很想继续问，想把她灌得更醉，醉到不懂得隐藏，醉到什么真心话都和他说，却又莫名有些害怕。

    如果真是那个答案呢？如果她真的……

    他不知道以后还能怎样和她相处，又该如何面对她。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是自己想多了，一切就能正常揭过去。

    本来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林知深你是个多么自负的人啊，从小到大，骄傲了那么多年，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所以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外面那么多女人喜欢你还不够，连自己的亲meimei都对你有非分之想。

    自负到可笑，自负得令人作呕。

    可是，越不让自己去想，越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越是敏感多疑，越是想得离谱。

    林以祺看他的眼神……

    好多次，他都感觉得到，她看他的眼神确实和看别人不一样。

    甚至在他发现她偶尔的偷看后，在他直视回去时，她会躲避，会紧张，会羞涩。

    她越是心虚，他心里也就越虚。

    林以祺，我是你的亲哥哥啊。

    林知深，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的这种自恋，真的很讨厌。

    每一天，他都感觉心里有两个灵魂在打架，吵得不可开交，扰得他无法安宁。

    渐渐的他才发现，自己对林以祺的关注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他是可怜她，心疼她，觉得自己身为哥哥，有责任照顾她，何况她还被林亦行伤害过，这份罪过，他这个大哥该担起来。

    可慢慢的，再看到林以祺时，他心里想的再也不是要照顾meimei，要让meimei开心。

    她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她和男人谈起恋爱来会是怎么样的？

    她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想到心上人了吗？

    能被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喜欢，也是一种幸福。

    等她谈恋爱甚至结婚以后，她也会这样每天都开心地笑吗？偶尔也会这样脸红害羞吗？

    那等他和男人接吻，和男人上床的时候呢？

    脑海中猛然浮现阳台上那个赤裸的背影，林知深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却无论如何都挥不去那些旖旎的画面。

    真实的她，梦中的她，枫叶丛中不着寸缕的她。

    那样的她与人接吻，与人上床。

    梦里，那片如血的红枫再次袭来，她依旧赤身裸体，朝他展露出灿烂的笑脸。

    湛蓝的天空下，他和她拥抱，接吻，裸裎相对。

    他的手抚过她每一寸肌肤，嘴巴亲吻过她身上每一个角落。

    他的性器从她腿间插进去，他们变换着不同的姿势，一次又一次，激情又疯狂。

    梦外，他在恐慌中看着自己黏腻腻的下体，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忍不住去回忆。

    一次，两次，三次……

    慢慢的，那样的梦不再让他抗拒。

    渐渐的，他开始期待梦里的一切，而她没出现的夜晚，也成了他最失望的夜晚。

    到最后，再看到她时，他竟分不清究竟是真实的她，还是梦里的她。

    谁都看得出来，他比从前更关注林以祺，也比任何人都要紧张林以祺。

    他们笑他是妹控，说他心胸太开阔，居然能对一个半路跑出来的私生女这么好。

    他表面云淡风轻，一本正经地回答“毕竟是亲兄妹”，心中却无比恐慌。

    因为他发现，他对林以祺的关注，不再是哥哥对meimei那种，而是，男人对女人。

    她在他心里，从一个必须去疼爱的meimei，变成了一个忍不住去在意，控制不住去遐想的女人。

    是她先开始的，他也只是……回应她罢了。

    他们都没一起长大，并不算兄妹。

    他们之间没有亲情是正常的。

    其实，哪怕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一个母亲所生。

    就算是亲兄妹，只要不是犯罪，没妨碍到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断给自己那些可怕的念头找借口，一次次说服自己，不是病，不是变态，这是可以理解的。

    而这些理由，从一开始他认为的牵强，逐渐变得合理，慢慢变得无法反驳。

    然后，又给了他新的借口，让他的思想更龌龊，更荒唐。

    他想，不过就是想想而已，这不犯法。

    他想，这只能算他和林以祺共有的秘密，可能一辈子都要藏在心底的秘密。

    可有时他又会想，真的只能藏在彼此心底吗？林以祺也会这样觉得吗？

    或许，她有想过其它的。

    就像他一样，知道不能想，又控制不住去想。

    如果，她真的也想过呢？

    ……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林以祺喜欢的那个男人，不是他，而是聂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