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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半句朝事,只潜心礼佛。 方丈迎上前去,念了声佛号,连称不敢,又道:“太后驾临,一切自当谨慎为上。” 钟太后闻言道:“只此一日便罢了,明日一切如常即可,不必如此戒严。佛会本是南山盛事,若因哀家一人耽搁。” 方丈称是,又将太后一行迎至内寺禅房,撤了山门戒严,只仍是吩咐山内众人只在外寺待客。 南山一连几场的论佛法会,禅香袅袅间太后已在此礼佛三日,第三日的傍晚,山里起了风,山门外又来了一位手持宫中玉牌的贵客。 内寺一如昨日守卫森严,太后喜静,住的禅院里留的人倒是不多,只有几个平日里使唤惯了的宫女近前伺候,还留了少许几名近卫禁军在此值守,这一日有名值守近卫太后曾见过几次,听说家乡是庆州,她想着自己的家乡庆州砚溪城,便对这名天子近卫留了分意,近卫名字取得也好,叫明昱。 太后如往常一般,听完佛寺内大师论佛讲经,到了傍晚才从内寺回到禅房,路过值守的近卫身前时,她眼皮忽然跳了几跳。 她压下心头的异样,宫女推开禅房大门,躬身侍立一侧,太后定了定心绪,抬脚走了进去。 身后服侍多年的贴身嬷嬷跟着进来,关上禅房的门,伺候太后宽衣净手毕,闲说着话往内室走去,刚绕过屏风,两个人同时在一瞬间失了声,怔在原地—— 屏风后静静站着一位盛装的女子,金步摇,玉臂钏,青丝绾髻,一袭海棠色宫装端庄温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太后曾手掌乾坤山河,权御大胤九州,一生中什么样的世面都见过,饶是如此,此刻看见已故之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仍是克制不住地发起抖。 身旁的贴身嬷嬷回过神来惊恐地瞪大双眼,张开嘴却还未来得及发声,就被女子抬手间一道气劲打在脖颈上,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外间侍立的宫女也全在一息间软倒在了地上,门外正值守的少许几名近卫禁军被隔空而来的气劲封住了xue道,直直地站在原地,半分声也发不得。 太后心头猛跳,冷汗浸湿脊背,心里抑制不住的惧意和寒冷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这样的手法绝不是普通武者能有的,更不可能是一届柔弱宫妃能有的本事,绝不可能是故人。她刚想强迫自己沉心应对,就听女子开口柔声道—— “皇后jiejie不认识我了吗?还是说亏待了我的女儿,如今不敢认我?” 惠元皇贵妃,燕岚。 太后蓦地白了脸色。 成帝给燕贵妃的谥号是“元”,她真是恨极了也羡极了这个字,她是继后,再如何也越不过先皇后去。元字贵重,连她这个继皇后都沾不得,可一个连皇子都没有的妃子却偏偏越过了她,得了这样的一个谥号。 她自问并未谋害过惠元皇贵妃燕氏性命,唯一一件亏心之事就是嫉恨这个“元”字,加之报复燕贵妃生前多番帮助彼时尚是太子的凌烨,给贵妃的女儿清和长公主选了一门差之又差的婚事。 可即便如此,她却也从未做过要以命偿还的事,太后不傻,满地的宫女和对方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杀意都彰显了眼前人的来意。 临到此时,她忽然并不惧怕了,直视燕贵妃的眼睛,沉着声问:“为什么?” 燕折翡捏着尾指,柔声反问:“皇后jiejie是问我为什么没死,还是问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想要杀你?” 她不等太后回答,又笑出了声,自问自答道:“问外轮值的侍卫才刚刚换班,时间还有的是,两个时辰足够了,不如一件一件来说吧。” “先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吧”,她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姐妹间说闲话:“因为我姓妫海。” 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惧之极的事,猛地瞪大了双眼,身子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折翡:“妫海……你是洱……” 她嘴唇张合了几次,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洱翡药宗”,燕折翡笑靥如花,接过太后说不出口的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当年烈帝迟迟不立储,在几个儿子之间犹豫不定,你们砚溪钟氏以及定康周氏、苍梧方氏与成帝勾结,起了歪心思,低声下气地到洱翡为烈帝求延年益寿药,却又昧着为人子为人臣的良心多加了一味,一石二鸟,借三皇子的手偷偷混入太医院每日送到御前的补药里,你们怕最后被查到首尾,不敢多放,只让烈帝口不能言,连着半个月卧病在床难能清醒,再以此为由称洱翡药宗有意犯上弑君,要整个药宗帮着彼时尚是六皇子的成帝凌铖夺嫡,为你们所用,否则便要将药宗打为三皇子犯上乱党一同定罪。” 燕折翡脸上笑容尽失,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一步算计步步算计,洱翡药宗被逼着帮着你们或毒杀或设计了那么多对立的大臣乃至皇子,被逼着用尽了几乎所有的暗线,这些我都能忍。” 她几乎字字泣血,语调里满载着悲凉的恨意:“可是直到凌铖位登九五,你们都还觉得不够,为了帮他坐稳皇位,压下不服他的其他皇子亲王,你们三家又联合起来对我父亲下手,从他手里夺走洱翡药宗的三颗‘溯洄’就罢了,偏偏你们想凭此药炼骨入境大乘却又不敢吃,就拿别人试药……” 燕折翡说到此处几乎恨极,胸前剧烈起伏,指着钟太后厉声道:“丧尽天良四个字就是为你们三家量身定做的!你们怕洱翡药宗还有没交出来的‘溯洄’,日后会有大乘境威胁你们的地位,干脆直接旧事重提,刚拿到三颗药就将洱翡打为三皇子弑君犯上的乱党,一夜之间屠尽我全宗满门。即便是这样你们都还不死心,还不肯放过我父亲,囚禁他三年至死,用尽手段就为了逼他交出‘溯洄’的药方……” 燕折翡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狠狠掐着钟太后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掼到屏风上,面容狰狞:“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有个你一定听说过的名字——燕折翡。” 钟太后死死抓着燕折翡的手,瞪大双眼竭力呼吸,然而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竟然忘记了挣扎的动作,九州的第六位大乘境,千雍境主,她当然听过。 燕折翡轻轻松开了手,看着金尊玉贵了一辈子的太后身子抵着屏风缓缓滑落,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狼狈地剧烈咳出声,她心里在这一刻终于涌上无边的快意,嘴角扬起继续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儿子,敬王凌熠,奉我为座上宾,我和你们砚溪钟氏的旧相识——苍梧武尊方鸿祯,一起帮着你儿子谋反呢。” 太后霎时停止了咳嗽,身子一颤,抬头惊恐地看着燕折翡。 燕折翡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弯下腰,柔声笑着说道:“方鸿祯是真帮,至于我,你长子齐王当然谋反,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