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爱意
在柳青瑜发现自己喜欢上苏桐之后,他就在刻意减少与苏桐的交集,而那天贸然闯入洗手间而撞见的场面也一样成为了苏桐心中的芥蒂,但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两人都有意避着对方,他们还是因为生活而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离开学不过半个月了,学生各式各样要做的事也都涌了上来,比如说登录网站收录个人信息,苏桐意向本学期多参与一些活动,今年的信息自然要比去年完善很多,这必须得借用柳青瑜的电脑做一份文档,柳青瑜也很大方的借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很不巧的是,保存完文档苏桐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文档在哪,毕竟她是一个电脑小白。但是又不好意思请教柳青瑜,两人关系本来就尴尬,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还是自己摸索吧。 应该是这个文件夹。 苏桐面对这一堆奇奇怪怪乱码的文件皱起眉头,算了,慢慢找吧。 鼠标光标移动到一个文件上方,苏桐点击鼠标。 那是一篇文档,大概已有了5000多字,上面一字一句的记录着柳青瑜自从苏桐住进这个家里的,那些难以掩盖的情感。 “她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还上进。” “我发现我有点喜欢她,但那是喜欢吗?我不知道,我又不会喜欢人,还是别告诉她了。” “如果她发现了,会觉得我是个老变态吗?” “我不能影响她的生活,我把她带出来,她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深渊的,师生恋没结果的。” 这件事对苏桐是另外一个冲击,但这不过是一个插曲罢了,既然柳青瑜不说,苏桐打算当做没看到。 日子变得越来越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寡淡无味,每日从窗前飞过的鸟儿似乎都是熟悉的身影,苏桐总是出去打工,柳青瑜并不在意,两人默契的习惯了对方,也默契的习惯了把对方当成空气。 快开学了,柳青瑜的会和应酬越来越多,经常早出晚归,苏桐总是会热菜等他,两人默默无言的吃完饭之后柳青瑜习惯性将碗洗掉。其实在那天晚上之前,两人都会寒暄几句,但是在那晚之后,两人选择了闭嘴,有时不说比说要好的多。 而今天,桌上的菜已经凉了,苏桐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急匆匆回来的身影。 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门被打开,男人一身酒气的靠在玄关的墙上,苏桐连忙上前扶着,将男人扶到主卧,苏桐正准备起身倒水,柳青瑜却抓住女孩的手腕。 “别……”柳青瑜声音有点沙哑,眼睛里好像盛着一滩水,略微一动,那水就要溢出来一般。 苏桐用力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柳青瑜的手,只能就着他手上的力度坐到床边。 柳青瑜像是晕过去了一般整个人陷在床里,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打的低了些,苏桐用另一只手扯起被子盖到柳青瑜身上。 男人鼻梁挺立,睫毛也很长,微长的头发蜷曲在颈处,脸颊处红的有些不正常,嘴唇很干,但很红,总是在呓语些什么。 苏桐凑过去想听清楚柳青瑜的话,男人却突然不说了,只是用力握住苏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苏桐被攥疼了,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男人才终于松开了手。 像是噩梦初醒般,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有些红血丝还未消退,头晕晕乎乎的,像是中了邪一般,他抱住了面前的女孩。 他梦中回到了三十二年中的每一年,每一年都过的如同行尸走rou一般,生在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家庭,活在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城市,住在自己没那么喜欢的房子,干着自己没那么喜欢的工作,活着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人生。 在梦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但他知道自己要活着,他梦见父母对他的指责,亲戚对他的议论筑成的高墙困住了他,而这一切的高墙,地基都源于“责任”二字。 他很痛苦,直到攀到了这个高墙的边缘,他只有两个选择:跳出去,或者回到这个看似安宁的高墙内。 跳出去兴许会死。 但是他不想再被困住了,当他跃出的那一刻,他依稀感觉到一个人接住了他,安稳的落地让他措手不及。 他本来早已做好摔得头破血流的打算。 他此刻只想抱住三十二年来唯一一个在他人生中最不寻常的惊叹号。 或许女孩会惊讶,会觉得他是变态,会觉得他占学生的便宜。 今天的女孩身上没有香味,有的只是热饭热菜沾染上的烟火气,和扶他时被他粘上的那股酒气。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有个人愿意为他做些什么,至少有这个人在,自己的存在也变得有意义了。 想到这一点,柳青瑜抱紧了苏桐。 “苏桐……” 他喊出了自己学生的名字,或许是酒精上头,或许是真心使然,他不想再考虑。 “老师?”苏桐并没有过于惊讶,也没有过度反应,只是顺着对方的背,安抚着梦醒的对方。 “能不能……别叫我老师?” 从小被教育着内敛的人说不出真爱,已经在嘴边的情话最终都只化为一句: “叫我柳青瑜好吗?” “我都知道的……” “你不知道!”柳青瑜摁着苏桐的肩膀,刚燃起来的气势却在苏桐直直的眼神中软了下来,“我……” “柳青瑜。”苏桐抚上面前人的脸,“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柳青瑜说不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他担心被苏桐拒绝,那真是太丢脸了。 “善良,好看。” “那你……”柳青瑜垂下眼。 “很喜欢。”苏桐贴着人的耳朵,用气声说出这三个字。 柳青瑜不似刚才那般莽撞,而是小心翼翼的抱住苏桐的腰,将头埋在对方的胸前。 “我大了你十五岁。”柳青瑜闷声说出这句话,他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对方捋顺。 十五岁吗,那又怎么样,苏桐这样想。 在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有一个人带着自己逃离了原生家庭,而那个人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让她写了一篇检讨。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房间内的温度不似刚才一般冰冷,醉酒的人未曾感受过酒的温度,只是残夏未绝,两人只希望夏更长久一些,酒精带走的是过往的余音。 狂风扫走了一地落叶,翌日,苏桐拉开窗帘,高远的天空飘着几朵浮云,秋天到了。